這話似是調|情,可那聲若有似無的嘆息,又透著些旁的意味。
容錦原本正要起身去放酒杯,聞言一愣,對上他平靜而又邈遠的視線。
“你應當知道,我的體質與常人不同,”沈裕將那一縷長髮繞在指尖,徐徐道,“所以不要著急,興許要你多陪我會兒了。”
杯子跌落在地,摔出清脆的聲響,碎裂的瓷片四濺開來。
“別怕,”
沈裕低聲道,“車馬、船隻已經安排好,等我嚥了氣,讓商陸帶你走,想去南邊也好、哪裡都好……”
容綺自以為做得隱蔽,可在沈裕眼中,不過是小伎倆。
青廬那邊留了人,她回去翻了什麼書、拿了什麼藥,當夜便傳到他這邊,背後的緣由也並不難猜。
在意識到容錦想要他的命時,沈裕並沒預想中的憤怒,懸在頭頂的劍終於落下,除卻濃重的疲倦,反而有種塵埃落定的安心。
早在梵天原後,他就不再是為自己而活了。
這些年像是從閻王手中偷來的,如今想做的事情大都辦成,死在容錦手中,彷彿也沒什麼不可。
沈裕的聽力比常人要好上許多,前院隱約傳來的笙歌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則是刀兵相接的聲音。
並沒持續太久。
無論是秦氏還是黎王,都沒料到他會選擇在這日驟然發難,以致猝不及防。
而皇宮所在的方向,依稀有火光沖天而起。
諸多籌劃在此刻交匯。
他身上的恩怨、情仇,自此了結,一筆勾銷。
*
一望無際的湖面煙波浩渺,晨霧瀰漫,綿延不絕的山林如獸脊,環抱半側。
晨光尚未浮現,半腰的山寺已有鐘聲響起。莊重而又邈遠地迴盪在山林之中,驚起鳥雀無數。
連帶著的還有客行至此的遊人。
湖面上的畫舫漫無邊際地飄蕩著,爐中的香已燃盡,只餘灰燼。
沈裕因這鐘聲從沉睡之中驚醒,頭疼欲裂,最先的反應卻是先看身側的容錦。
她秀氣的眉眼皺著,像是陷入極不愉快的夢。
沈裕將軟玉溫香抱了滿懷,埋在她頸側,深深地嗅著熟悉的幽香,因那詭異的夢而留下的心悸這才得以緩解。
而這時,容錦也終於醒來。
她才睜開眼,便倒抽了口冷氣,扶著額叫痛。
沈裕替她揉捏著額角的穴道:“是做了什麼夢?”
容錦凝神想了想,神色一言難盡。
昨夜那夢實在是荒誕離奇,許多事情經不起推敲,卻又叫人記得清清楚楚,倒像是當真切身經歷過一回似的。
沈裕起身,將杯中的殘茶倒入香爐之中,徹底澆滅了餘燼。
他按了按眉心,低聲道:“這香確有古怪。”
此事得從昨日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