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日之事只因干係太大,怕落人口實,才將他二人留了下來。
高英依舊臉色鐵青,也不知是怕,還是恨,足足離著兩三丈,元澄竟聽到了隱隱的咬牙之聲。
幾息之後,又聽她猛嘆一聲,嘶聲問道:“事已至此,諸卿可有良策?”
元澄與元詮默然不語,看了看太后面前案几上的急報。
其實這份奏報予昨夜子時就進了宮,高英看過後驚疑不定,便以已然夜深,不可驚撓百姓為由,硬生生的拖到了五更,才喚來了四輔。
得知內情,四輔駭然失色,先未商量對策,卻先勸著高英盡鳴鐘。
紙包不住火,遲早都有敗露的一日,與其猝然一日洩露,害的群臣失色,繼而導致朝局不穩,不如循序漸進,慢慢道出。
是以才有了方才只敲鐘,卻未宣讀何事的這一幕……
還能有何良策?
遊肇與劉芳對視一眼,黯然一嘆。
他日之因,今日之果,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自陳倉大勝後歸京,那近一年,李承志受盡冤屈。便是一向韜光養晦的劉芳都看不下去了,屢次秘諫太后。
崔光與遊肇更是據理力爭,時不時就與元英吵的臉紅脖子粗。
然而高英終究只是一介婦人,盡居深宮,又能有多少明辯是非的能力?
前有元英、元澄數朝元老,元氏親王以權衡之名,行壓迫之實,後有高肇暗進讒言,終是逼得一代能臣假死循之。
至於李承志早有不臣之心,簡直是笑話。
若是他早有貳念,焉能冒著暴露的風險,盡遣李氏部曲解沃野之威?
若是那時元英、元澄莫要猜忌予他,朝廷也大方些,授以實爵,十有八九能使其徹底歸心。
可惜,事與願違……
劉芳與遊肇一個掌太常,一個掌太府,且對兵事知之甚少,也很少插手,故而索性閉口不言。
元澄與元詮則是暗暗驚駭,左右為難。
驚駭的是才只一年,李承志為何就能長成龐然大物,竟能與月餘之間大破羅鑑與元鷙十萬餘大軍?
如今更是此消彼長,其害更甚於高肇。若不將其誅除於弱小之時,而任其成長,必然致滅頂之災。
而偏偏朝廷恰至前力不足,後力不繼之時?
辦法倒不是沒有,無非就是驅虎吞狼。
就如高肇,他既然能與羅鑑合謀,定是已知李承志必為大患,更甚於朝廷。如今又聞此噩耗,焉能不知若依舊與朝廷征戰不止,不論誰勝誰敗,最後只會便宜李承志?
是以才會予信使行予便利,將羅鑑與元鷙之急報儘快送予奚康生,並秉至京中。
其實不言而喻。
這倒好辦:便是不能將其招降,至少可施以緩兵之計。再後再詔令奚康生揮師西進,征伐西海。
但問題是,有羅鑑與元鷙前車之鑑,奚康生這十五萬大軍,不一定就是李承志的敵手。
所以,元澄與元詮才會為難:若想一勞永讒,就只有行“驅虎吞狼”之計。
這虎不為南梁,便為吐谷渾,甚至還要加上柔然。吞的自然是李承志這頭狼。
但吞了狼,虎若是不走又該如何是好?
更何況,與世仇媾和,非心堅志毅之輩不可為,其餘不論,只是世人之唾棄,身後之罵聲,就非一般人能承受得了。
而向太后建言也罷,出使敵國借兵也罷,非元澄與元詮不可為。
不說別人有沒有這個資格,夠不夠份量背這口天一般大的黑鍋,便是他二人把持軍權,不令崔光、劉芳、遊肇等人染指的過往,那二人除非比豬還蠢,才會替他們分憂。
元澄尚可,只因與高英不止一次商議過此事,是以早有決斷。但元詮卻了腸子都要悔青了。
早知要承擔這麼大的責任,當初哪怕拼著太后降罪,也要堅辭不授這輔臣並太尉之職……
幾人心思各異,皆是沉默不語,高英的臉色也越發陰沉,心中更是又悔又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