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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漸遠,天色漸暗。
便是達奚與張敬之再好奇,予夜裡也看不出個所以然。李承志便邀二人回城。
達奚依舊興奮不已,彷彿稚子一般,看哪裡都覺新奇。
剛出銅廠,正值下工之時,邊道上皆是行人。他仔細一瞅,竟發現有不少婦人與老人?
“如這般婦弱,也能予坊中作工?”
李承志點著頭:“自然是能的,雖出不得重力,卻可做些簡單省力的工序。如在紙廠,可由老弱婦人熬煮紙漿、貼曬紙皮……
若在銅廠,待放乾溝渠,便是婦弱從草蓆中挑撿銅粒。而如紡織、衣靴等廠中,皆是婦人為主,丁壯為輔……”
達奚不解道:“那若是這般,地又由何人來耕種?”
“哪有那般多的地?”
李承志悵然嘆道,“李松之時,西海民不過兩萬戶,要開礦、冶鐵、鍛甲、鋪路、修渠、建房等等,只是這些,徵盡丁壯仍不夠用。是以只能徵婦、老墾田。舉三年時節,也不過屯田萬餘頃,將將七十餘萬畝,便是分到每戶,也才不到四十畝……
而至去年,西海猝然遷來七八萬戶,人雖多了,可墾的荒田卻無那般多。不過好在自杜侖部搶來的牲畜極多,西海的草場夠大,只好令新民改耕為牧。
但便是如此,家家皆有閒漢,整日遊手好閒,無事生非。是以我才建議伯父募兵,如此便多了三衛戰兵……而多餘之婦人、老弱,則盡皆召入工廠……”
怪不得他圖謀河西四郡之心昭然若揭,原來是隻靠西海,根本養不活十萬餘戶百姓。
轉念再想,只是四年不到的時間,李承志到底往河西偷運多少糧食,竟夠五六十萬百姓吃嚼三年?
想想都覺的不可思議……
達奚與張敬之都是知兵之人,更署理過民政,自然明白李承志為何多費錢糧募兵,也不願百姓閒賦。
只因越閒,生事之徒便越多……
暗歎一聲,張敬之溫聲道:“農桑為國之本,民更是以食為田,若無田地,百姓便無衣食,州郡便無賦稅,官吏便無俸祿、士卒便無兵甲……此非長久之道……”
達奚一聽就知,張敬之這是在勸李承志:即欲圖謀河西,不如趁早……還真是半點都不客氣?
他本能的一抬頭,正好撞上李承志的目光,下意識的一哼。
你哼個毛?
從今天開始,就要在一個鍋裡攪馬勺,更成了一根繩上的螞蚱,我李承志若跑不脫,還能逃得了你達奚?
過上個兩三載,說不定還要加上你父奚康生……
至多也就是明年開春,定會出兵張掖、武威兩郡。不然新近自六鎮歸附的鎮民無法安置。到時就讓達奚看看,就算敦煌鎮將元鷙有兩萬大軍,又能如何?
若非顧忌元魏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將元鷙並敦煌鎮一口吞下也非難事……
“叔父所言甚是!”
李承志回了一句,又瞪著達奚:“到時便讓你領軍出征,如何?”
“我?”
達奚尾椎一顫,悚然一驚,“你信得過我?”
“真是笑話,我有何信不過?況且我向來不養閒人,難不成你還想在西海混吃等死不成?”
李承志冷聲笑道,“正好近日從六鎮逃來了許多流民、亂兵,我正愁無人可用,便交予你全權處置。也正好可從中挑些兵員出來,另立一軍……”
他正愁如何安置北鎮逃來的流民、亂兵,並諸多豪強、部落,奚康生就將達奚送上門來了?
凡北鎮之豪強、部落,並鎮軍鎮民,多為鮮卑舊部,而恰好奚康生正是如日中天之時。只要讓達奚狐假虎威,立起這塊金字招牌,自然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