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李承志做過的奇事又何止這一樁,一干親信早就將他當做了神仙人物,莫說只是以水洗銅,便是真能點石成金,李松等人至多也就是佩服一番,而不似達奚這般驚的跟見了鬼一樣。
張敬之則是在苦苦思索,眉頭已皺成了“川”字。
李承志之淵博及涉獵之多,便是如崔光、劉芳、遊肇之類的儒家名宿也讚不絕口,先帝元恪更是歎為觀止。
是以他敢如此所言,定非胡言亂語。但為何自己憶遍前賢著作,也尋不到出處?
“外舅應是看過的!”
看他苦惱,李承志不急不徐的提醒道,“曾青得鐵則化為銅……”
張敬之脫口而出:“《淮南術》?”
李承志雙手一擊:“然也!”
還真有?
達奚跟傻了一樣。
而李松等人卻是笑而不語,只因今日這一幕,他們不知已經歷過多少次。
就如郎君開智之初,用烈酒、胡蒜救了胡保宗,便是出自後晉葛洪的《抱朴子金方》。
又如以冰築城,抵禦僧逆,則出自劉宋史家裴松之所著的《三國志注》。
還如獻於先帝元恪的宿鐵刀,並以生鐵成鋼之法,則出自如今依舊在世的南梁方士陶弘景的《集金丹黃白方》。
但東晉也罷,劉宋也罷,南梁也罷,為何就未研製出可救傷兵的藥酒、可予冬時禦敵築城之法?
而如今的南梁,士卒依舊還穿的是軟鐵甲,用的是生鐵槍頭……
所以凡李氏親信早就看穿了,這些都不過是郎君的說辭罷了。不然他為何不解釋解釋,那鋼炮是出自何處,那以坩爐鐵鋼之法又出自何處?
更不要說郎君從未來過河西,卻能將每一處礦藏所在指的清清楚楚……
達奚抓耳撓腮,好不興奮,緊緊的抓著張敬之的袖子,問著《淮南術》中是否還載有這般近似點石成金的神術。
張敬之隨口敷衍著,似不不經意般,看了李承志與李松一眼。
他終於明白,李承志為何只是令李松挖運膽土,而不是早早就將此法授與李松,令他鍊銅。
只因太過簡單,一看就會。
而那時李松已為西海主事,治下民近兩萬戶,若是心狠些,一戶徵一丁,便可得戰兵兩萬。
當時他已得李承志授意,知表是鐵礦、坩山所在,更知坩爐鍊鋼之術,是以不缺刀兵。
而翻過合黎山,便是西海地界,時多有雜胡放牧。再往南的祁連山北麓,更為盧水胡世代牧居之地,是以李松若是有意,只要屠了這些胡部,搶擄上萬匹戰馬輕輕鬆鬆。
如此一不缺兵、二不缺甲、三不缺馬,若是再將鍊銅之法教授予他,便將錢糧也一併解決了,與倒持泰阿,授人以柄有何區別?
到了那時,李松再是忠耿,怕是也會生出邪念來。更何況他並非循規蹈距、安份守己之人,不然何至於連累李承志九死一生?
下意識中,他又想到了李承志時常掛在嘴邊的兩句話:
人心最是經不起試探……
之所以忠誠,只是因為背叛的籌馬不夠……
若是知鍊銅之法,再讓他得到除李承志之外,如今就只有李亮知悉的火器秘方,李松又該如何選擇?
越想越怕,不知不覺間,張敬之的額頭上就見了汗跡,心中對李承志也就逾加佩服:三年前予涇州遣白甲舊部西遁之時,李承志寧願與李松離心離德,也要當他之面,予李亮、皇甫、李豐、李時等人授計,囑咐一干心腹時時提妨李松。
當時知情之人雖未敢置喙,但皆是不以為然,以為李承志心胸不闊,無容人之量。
但此時看來,才知李承志目光之遠,所慮之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