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對官府不滿,只因落戶分田之時,官員說的一清二楚:但有逃民,鄰、裡皆會連座。
與舊時之官府相比,沒有刑罰,更沒有將連座之戶充為奴戶,只是罰沒了一些田地和牲畜,已是仁至義盡。
但是人都有私心,都已吃到嘴裡的肉卻被人奪走,哪個甘心?
是以牽連之人對這些叛戶已是恨上加恨,更是卯足了勁的準備告發檢舉,爭取將損失補回來。
這一番動作,竟使皇甫讓與李孝先不怎麼費力氣,就將已生逃念,甚至已鼓動鄉鄰準備叛逃的宵小挖出了不少。
寒民、庶族大都依罪發落,叛為死罪的不多,大囚于山北墾田。而但凡世族,皆是從重懲處。
李始良近一年時間,才斬了千餘口。而只短短一月,被李承志劃了紅批,押上刑臺的死囚就已超過了這個數字。
凡被裹挾至河西、但並未密謀叛逃,或是還沒來得及密謀計程車族皆以為要將其趕盡殺絕,無不惶惶不可終日,但又不敢生出半絲叛逃的念頭。
還怎麼逃?
告示中寫的一清二楚,且挨家挨戶宣講的明明白白:若提前檢舉,鄰、裡不但不受罰,還有重獎。
就如後世,北京人看誰都像是行走的五十萬。
窮則思變,所餘之世族無不賭咒發誓,甚至寫了保證文書,稱絕不叛逃,而後陸續求著陸氏,遞到了李始良的案頭。
李始良又去尋李承志,李承志只回了六個字:亂世當用重典。
他只是就事論事,依罪論罪,並未依現有之律典株連家小,族人,就已是網開一面了。
若依元魏之律法,叛逃罪同造反,可株三族……
一批又一批的死囚被押上刑臺,臺上的血水聚流成汪,順著木板的縫隙滴落下來,就如珠簾一般。
李承志暗暗的嘆了一口氣。
若非高肇,這一幕本不會發生的。
經歷過涇州僧亂,見識過寒民疾苦之後,李承志骨子裡對這個時代的門閥就極為排斥。谷戝
按他原本的計劃,凡豪強、郡望、世族,根本就不在他的名單裡。
當時若是時間充足一些,只需稍稍甄別,就可將這一部分剔除在外。但天不遂人願,恰逢高肇做祟,蠱惑太后與元英、元澄等人慾臨陣換將。
李承志無奈,只能一股腦的偷回來。
他雖然網開一面,未治其附逆之罪,但敢跟著元懷、於忠、元麗並崔祖螭造反的,哪有一盞省油的燈?
也就數月,便有世族驚覺此非北地軍鎮,更非朝廷流放之地,反倒像極了一處謀逆起事之所。
常言由奢入儉難由儉入奢易,如今眼見富貴無望,不但被強制分戶,更是淪為平民,自然就有人動了心思。
只要逃回去,向朝廷告發此地所在,豈不就是大功一件?
便是不能將功折罪,至少比在這裡墾田、放羊的強吧?
所以才有了今日這一幕。
痛恨高肇之餘,也使李承志猝然驚醒:這是階級鬥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所以半點都不能放鬆。
聽著臺上的嘶吼與哀求,李承志眼中厭惡之色更濃。
此時後悔,豈不是晚了?
“郎君,李主事來了!”
李亮?
李承志扭頭往後一看,李亮正予陣後亂瞅。
如今李承志不好拋頭露面,所以戴著兜鍪,混在一群甲士當中。莫說李亮,就連臺上的李始良也只知他在臺下,卻不知具體在何處。
李承志輕輕嗯了一聲,李聰才拿出號旗,朝陣中的李孝先揮了揮。
李孝先會意,幾聲令下,後陣便裂開了一道口子,將李亮放了進來。
李承志與一月前已釐清官階,凡舊臣皆有職務。就如李孝先,如今已是近衛統領,兼監察司副主事。
而李亮則為工部主事,兼兵部副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