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鈞是楊舒的族弟,半年前,李承志甫一入京打掉了元悅的牙,就承其搭救。李承志深念其恩,來往的很是頻繁,楊鈞也並沒有因為李承志即將與高肇結親而與他疏遠,反而很是親近。二人相差十餘歲,卻一直以平輩論交……
甫一出宮,李承志先遣人傳訊。楊鈞早已率佐官、屬吏等在尹府門外。當看到如鐵牆一般推來的虎士,再見車頂上迎風“朔朔”做響的天子旌節,楊鈞若有所思。
三公、三侍中、任澄王攝政之日均稱:陛下只是偶染小恙,需休息幾日。但心思稍瓏玲些的,都當這話是放屁。
除此外,京中還發生了一樁奇事:偌大的白馬寺,竟一夜間就成了一座空寺?
坊間都當奇聞神蹟傳談,但楊鈞身為河南尹,且還監管天牢,怎不知這些和尚跑去了哪裡?
尹府之後的天牢都快關不下了……
劉騰這幾日又是密捕,又是暗查,每日因刑訊折磨而死的僧人,整車整車的往外拉……動靜何其之大?
雖然都是由暗衛經手,但人卻關在楊鈞這裡,稍稍留點心,就能知道劉騰在折騰什麼:皇帝遇刺了?
驚駭之餘,再見李承志,楊鈞也只當劉騰拖泥帶水,久查無獲,皇帝一怒之下換了人接手……
行至十丈左右,虎賁各分左右,將李承志的官駕亮了出來。楊鈞率眾官向旌節施禮,恭頌天子安。
奇怪的是,作完了揖,竟不見李承志下車?
車駕行至階前,李承志才朝他拱了拱手:“李意失禮之處,還望季孫兄莫怪……”
是啊,何其失禮?予公予私,李承志都該下車來,與他舒舒舊,說兩句場面話……
見李承志雙眼浮腫,臉色臘黃,又像是被抽走了骨頭,軟軟靠著車臂。雖做著揖,但雙臂似是有千斤之重,手只抬到了一半。
再看車廂之內還侍有一人,並非李承志之屬從,好似是宮中醫官時,楊鈞瞳孔突的一縮:“你……受了重傷?”
何止重傷?
差點就見了閻王。
李承志輕聲笑道:“季孫兄放心,暫時還死不了……”
只這一句,楊鈞就什麼都明白了:刺客並未得手,皇帝暫時無恙。而十之八九,應是李承志拼死相救……
救駕之功?
心中又驚又喜,楊鈞一語雙關的說道:“莫要多言,公務要緊……”
二人說著話,幾個兵卒兵將李承志抬下馬車,扶著坐進了輪椅。
楊鈞又道:“半個時辰前,寺卿就遣來了廷平、廷正(均為廷尉屬官,掌議獄,正科條),足有十人,皆是好手……”
李承志微一點頭。
術業有專功,專業的事情,還是要交給專業的人來幹。
查案也根本不是劉騰那樣的查法,只靠刑訊逼供,除了製造冤案,多造死傷,還會使案情更加複雜化。故而剛出宮,就令元讞去了廷尉,請遊肇派些經年的老吏過來。
遊肇本就是輔政的侍中之一,該知道的全知道。再者很是欣賞李承志,故而一見李承志的手書,他就知道李承志想要幹什麼,所以答應的異常爽快……
有這十名好手,再加楊鈞這個刑名在外的原廷尉少卿,李承志堅信,即便查不出真兇,三日之內,也必定能理出些頭緒來。
該知道的楊鈞已經知道,不知道的也能猜到,故而李承志也沒保留,將所有的宗卷文書盡皆交給了楊鈞。
就只對那十位尉廷正、廷尉平做了限制,下了封口令:案情真相大白之前,這十位皆不得離開尹府……
只是坐車行了數里,李承志卻覺的比在涇州時打了一仗還要累。午食只在尹府將就吃了些,又讓隨行的醫官予他換了藥。
有酒精配製的大蒜素,有減配版的白藥,李承志的傷口癒合的很快,早就結了痂。
至於用牛皮發黴而製出的不知道都有哪些成份的黴菌,自醒來後,李承志就決定不再用了。
青黴素肯定有一些,但天知道,還含有什麼其他的毒菌?
比如黃麴黴素之類……
用來急救無可厚菲。就如皇帝,與其讓他感染,連一兩月都挺不過去,那還不如用了再說。就算會引發癌變,至少也能多活個一年半載。
再者皇帝此時已近油盡燈枯,債多了也不愁……
換完藥,又喝了兩甕徐謇與王顯配製的安神的湯藥,李承志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這一睡就是半日,已近日頭偏西,他也悠悠醒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