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英雄父子,一般的悲慘命運,致命的危機更加突出其偉大的英雄氣概,挑戰著人類生活中悲劇所能達到的極限。
冥冥中的天意,無端而起的陰謀,大者是命運的無奈,小者是像康敏這樣瑣屑的怨毒,因緣湊巧,陰差陽錯,喬風踏上了不歸路。
喬風是金大師所有中近乎完美的大英雄。
他有著鋼鐵般堅定的意志,任是天大的挫折,也絕不灰心和低頭,心中既有懸疑,就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然而,無中生有的冤屈和罪名,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加諸在他的身上。
喬風回去探望養父母,卻見到養父母橫死在家中,少林僧人力證他即是兇手;去少林見他的受業恩師
玄苦大師,又見到玄苦大師慘死,又被小沙彌言之鑿鑿,硬說他就是兇手。
愈是要查真相,真相愈是撲朔
迷離。
喬風對阿朱講他七歲殺人一段,駭人之極。
大英雄行事不可以常理測度,喬風少年時即有奇氣,自非常人。
聚賢莊一戰,讀之可讓人熱血沸騰,是金大俠中經典難忘的場面。
論《天龍》,不談到此段,幾乎是不可能之事。
何為真正英雄?
不在其極端的場面、極端的情感衝突,不在其芸芸眾生俗不可耐的瑣屑的喧譁中,這些都難以將英雄
的本色浮雕般塑為永恆。
愈是那種孤立無援,那種遼闊的苦寂,那種讓人恐懼的既沒有回聲又沒有適當佈景的空洞舞臺上的絕
對孤獨,愈是悲劇性地表達出生命最為深刻和本質的絕望。
英雄在寒冷的天空無奈和痛苦地飛翔,翅膀上毀滅的火焰燃燒出神聖的火光。
蒼白的背景,漠然的世俗,平庸的盲目,揭示著人性中醜惡的一面和愚昧所能達到的極限。
而英雄的意志卻在嗜血的自虐中達到其內在道德上的完滿。
愈多的流血,愈多的疼痛和愈多的野蠻,自虐般的激情就愈是快意地享受著與命運搏殺的血腥盛宴,英雄精神的航行愈高揚風帆。
明知是死地,明知實力懸殊有去無回,但喬風慨然而行,挺身赴難。
嘆眾人百般猜疑,怎麼也不敢相信為了一個嬌怯的少女,喬風就這麼沉著安詳地送上門來。
愈寫眾人的機心,愈見喬風的坦蕩;愈寫眾人的畏縮,愈見喬風的豪情。
喬風以君子之心度人,眾人卻以小人之心看他。
天才和群眾之間的悲劇,千古同之。
忽然極緊迫之時,喬風要討幾碗酒喝。
愈是從容,愈見局勢之緊張。
英雄近酒遠色,蕭峰儼然有水泊梁山好漢之古意。
就像《水滸》中論武松為天人,喬風何嘗不是天人。
看他有闊處,有毒處,有正處,有良處,有快處,有真處,有捷處,有雅處,有大處,有警處,實是金大俠中之第一人。
大氣磅礴,勇猛剛健,是為闊;七歲殺人,不受冤屈,是為毒;誓不殺一漢人,是為正;義釋背叛他的丐幫長老,是為良;出手即重創雲中鶴,是為快;英雄有淚亦盡彈,是為真;杏子林快刀斬亂麻平息叛亂,是為捷;激賞段譽書呆子之爽氣,是為雅;單刀於聚賢莊應戰群雄,是為大;於客店中探得薛神醫大撒英雄帖,是為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