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啟尊沒多尋思,扭臉推門離開。
玻璃推門晃回來,又關上。周啟尊走遠了。那女人擱位置上坐了一會兒,忽然猛地抬起頭來。她瞪著門,長發遮住陰惻的半張臉,幹燥蒼白的嘴唇慢慢勾起,露出一個詭異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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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客這玩意真不是什麼好東西,車裡人多,天一冷也不好開窗,空氣太差,沒多會兒就憋得人頭疼。
中午吃太飽,血糖嗖嗖往上飆,周啟尊在車上坐著,被悶得昏昏欲睡。可惜路不好走,大客成了只瘸簸箕,眼珠子剛合上就得被顛開,別提多膈應人。
一路沒得好,捱到下車,周啟尊感覺渾身上下的骨頭都散了。白雨星更是廢柴,腳剛著地就蹲去一旁的草垛子裡吐了個痛快。
周啟尊走過去拍拍白雨星後背:“完犢子玩意。”
白雨星抹把嘴,佝腰板吭哧:“不行了,太難受了,讓我緩緩。”
周啟尊揚頭看眼天,天色被夕陽染成了血紅,好像一場盛大的獻祭。
血色太腥,竟壓得人有點喘不過氣。
“趕緊走吧,我們找輛車,盡量在天黑前到我小姑那,到了再好好休息。”周啟尊又朝白雨星的後背拍了一巴掌。
“成。”白雨星堅強地直起腰,從包裡掏出瓶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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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是周啟尊唯一的親戚了。周啟尊小的時候經常見她,但長大以後很少聯系。
她早些年嫁去南方,本望著能在那邊幸福終老,沒成想人情涼薄,她那男人看著老實巴交,其實肚腸裡長鬼,在小姑懷孕時擱外頭勾三搭四,惹了個更嫩的。
這事兒鬧開,小姑掄著棒槌去找那對狗男女算賬。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東北姑娘,小姑潑悍起來不管不顧,嗲兮兮的南蠻小三自然不是她對手,可恨的是男人該死,爭執中護著小三,失手懟了小姑一把,孩子就這麼沒了。
後來小姑離婚,自個兒回了鄉下老家,好幾年都不肯見人。那時周啟尊家還沒出事,周運恆多次跑鄉下勸她,都被閉門羹給堵了回去。
直到那場大禍臨頭,周啟尊才在周運恆的葬禮上重新看見小姑。
人比記憶裡老去太多,周啟尊當時差點認不出她。
好在時間是味良藥,能治不少病。如今八年過去了,小姑的情況好轉不少。三年前她在當地開了家小旅館,日子過得還算對付。周啟尊這次回來葬蔣秋琴,正好看看小姑,也方便在旅館落腳。
“在這兒開旅館能掙到錢嗎?”白雨星撓著後腦勺問。
雖然不算不毛之地,但這片土地顯然沒有發展起來。別的不說,就連車站這種大人流的地點都很蕭條。
再往裡走更不像樣,四周商販變少,多的是山頭野嶺,怎麼瞅怎麼滯後。
“其實還行。”周啟尊和白雨星解釋,“鄉下空氣好,風景也不錯。”
他伸手指個方向:“前面有座小臺山,雖然沒怎麼正經開發,但一年四季都有城裡人過來玩。”
周啟尊:“小姑的旅館就在小臺山下邊,和一些登山俱樂部有合作,生意還算不錯。”
“我懂了。旅館,其實是民宿那種,鄉村風情。”
“嗯。”
“怪不得。”白雨星繼續打量周圍。
天色暗下來,到了飯點兒,有幾屢黯灰的炊煙往天,這山坳裡的小村子,炊煙嫋嫋,羊腸小道坑窪曲折,呼吸間全是土木的腥氣,完全與城市隔絕。城裡人那思想被車尾氣燻多了,動不動就要來個返璞歸真,跑這地方空腦子再合適不過。
說話間他們就到了。小姑的旅館和白雨星想的差不多,二層小瓦房,地方不太大,但幹淨。前頭栽一排棗樹,鄉土氣息撲面而來,掀開門口的掛簾,就能聞到一股溫暖的煤炭味道。
前腳剛跨進門,周啟尊就瞅見了小姑。
周啟尊給身上的包卸下,朝小姑笑了下:“小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