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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土小店沒講究,一樓大堂甚至不設前臺,只有中央一張大大的榆木圓桌。
小姑坐在桌邊,見周啟尊進來,馬上起身迎過去:“小尊來了,正等你呢。”
“小姑好。”白雨星也打了個招呼。
“哎,好。”小姑對白雨星點點頭,瞅他凍那佝嗖樣,倒來杯姜水,“別客氣,喝點暖暖身。”
她又給周啟尊倒了一杯,見周啟尊仰頭灌下去,嘴裡吐出熱乎的白氣,這才擱周啟尊對面站住,將人仔細打量一番。
周啟尊個子高,小姑只能仰頭瞅他。瞅著瞅著小姑皺起眉,用手輕輕拍了下週啟尊的臉:“你這孩子,怎麼瘦這麼多?”
周啟尊又笑:“天兒冷,熱量消耗大,就瘦了。”
小姑嘖了一聲,眼角的皺紋撐開,嗔怪道:“淨瞎扯。”
她掃眼周啟尊的包,頓了頓,轉身去後廚:“一路過來餓了吧?後頭有吃的,我拿給你們墊墊。”
小姑:“你倆先坐會兒。”
後廚的灶膛裡早就埋好了地瓜,大鐵鍋裡還裝著滾油的炸雞腿和酥脆的土豆片。
小姑弄了兩只鐵盆端出來,可謂香飄十裡,勾得人饑腸轆轆,摳心撓膽。
“哎,小姑這手藝真是沒話說。”白雨星嘬著根雞骨頭,朝小姑伸出一隻油膩的大拇指。
“你喜歡就好。”小姑笑起來,眼睛又往周啟尊包上掃了一次。
周啟尊全看在眼裡。他扭臉,用胳膊肘碰了下白雨星:“你先吃著。”
白雨星愣了下,反應過後點頭:“好。”
“小姑。”周啟尊站起身,將揹包甩到肩膀上,拉過小姑的手,“咱倆後頭說說話?”
“好嘞,好嘞。”小姑連聲答應,帶周啟尊去東頭的小屋裡。
小屋在大堂最偏角,小,整潔。這是小姑住的屋子,因為在一樓,迎客接待方便。
小姑一進屋就給電暖器開啟了。小玩意發出紅彤彤的暖光,像輪墜落地面,卻依然熱情的小太陽。
“小尊......”小姑下意識搓了搓手。
周啟尊沒繞彎子,他給揹包開啟,主動朝小姑說:“明天就下葬,你看看吧。”
說完他將蔣秋琴的骨灰盒拿出來,雙手捧著,遞給小姑。
小姑接過時手止不住哆嗦,眼眶倏得紅了,她嘴唇動了動:“嫂子......”
“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小姑說。
“沒事。我自己去就行。大冷天的,你店裡還有生意,別去山上跑了。”周啟尊用姆指指肚輕輕擦掉小姑臉上的眼淚。
“我先出去,有什麼話你們姐倆說吧。”周啟尊捏捏小姑的肩,轉身走人。
他剛出屋子,門沒來得及關上,小姑的哭聲就大了起來。
其實細算算,小姑和他家疏遠了多年,與蔣秋琴的姑嫂關系雖然和睦,卻談不上深情厚誼。
尋常人家總常有。譬如自家長者的病床上,葬禮上,一些七姑八姨平素分明不怎往來,眼淚卻能說掉就掉,偏偏還掉得聲嘶力竭,肝腸寸斷。那悲傷很大,大到沒辦法做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