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他一高蹦起來,連忙撤遠些,踩著凳子腿兒擦褲子。
周啟尊皺起眉,放下筷子扭頭看過去。
這碗八成不是不小心掉的,聽聲像專門摔的,很用勁兒的那種摔,和段老頭家“大戰”時候一個級別。
摔碗的是個女人。三十左右模樣,中等長相,面色灰撲。她穿著件白色的舊棉衣,那白色舊得泛黃,再配上一頭淩亂枯發,襯得她格外寒酸難堪。
女人身邊趴著個娃娃。孩子很小,周啟尊瞅不出他到底多大,或許沒滿一歲。這倒黴崽子被驚著,正張嘴哇哇大哭,用肉嘟嘟的小手去抓身旁的女人:“媽......媽媽......”
該是剛會說話,還不熟練,哭起來舌頭捋不直,細嫩的哭喊咿呀斷續,含糊委屈,叫人心疼。
但當媽的竟無動於衷。她只木在那裡,目光陰沉地盯著後廚,直勾勾看店家從後廚跑出來。
那眼神邪乎得很,就跟冷釘子釘過去似的。
周啟尊的腳下意識往前邁了一步。
白雨星還在對面小聲碎叨,見周啟尊表情不對,登時閉了嘴,探頭用氣聲問:“怎麼了?”
周啟尊擺了下手,仔細看著女人。
白雨星也看過去。孩子還在嗷嗷嚎,感覺都快哭沒氣了,但女人仍舊沒反應,緊瞪著店家過來。
白雨星一咧嘴:“這也算親媽?”
顧客是上帝,做生意的謀個和氣生財,脾氣大多不錯。店家拿著掃帚邊彎腰拾掇邊問:“沒事吧大妹子?燙著沒?孩子沒事吧?”
女人沉默著不說話,下一秒她突然站起身,快速往前跨一步,朝店家伸出雙手,看那架勢,好像就要去掐店家的脖子!
“能能哄一哈下)你滴孩兒?吵死遼!”有客人突然喊了聲,方言又響又沖,聽著忒兇。
女人彷彿受到驚嚇,兩條手臂瞬間過電似地抽搐,然後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垂落身側,就像突然被敲折,掉下去的一樣。
店家抬起頭和女人對視:“大妹子?你怎麼了?是哪不舒服嗎?”
女人的眼神立馬變了,一改剛才的陰狠,竟變得瑟縮驚恐。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居然朝店家一頓低頭彎腰,連連道歉。
店家有些懵:“哎沒事......別別別,你別介啊,就一碗湯......”
女人又趕緊轉過身去摟孩子,拍著孩子哄:“小煒不哭,不哭不哭,不怕不怕啊。”
孩子臉都哭青了,鼻涕直往嘴裡淌。店家從一旁拿紙巾遞過去:“給孩子擦擦吧。”
“這女的......怎麼覺得有點神經啊?”白雨星抬手摸了把自己寶貴的頭發,小聲說,“她剛才伸手,是想薅老闆頭發嗎?”
周啟尊:“......”
周啟尊邁出去的那隻腳收了回來,他搖頭:“不知道。”
——剛才他的確從女人身上察覺到了危險。那感覺就像看見槍口。他當過七年兵,見過不少窮兇極惡的罪犯,敏感神經長滿全身......但現在並沒發生什麼,周啟尊也不能多想。
大概和白雨星說的一樣,這女人只是有些神經罷了。
“今兒個是真寸。”白雨星低頭瞅自己濕淋淋的褲腿,上頭還掛著一點翠綠蔥花。
孩子的哭聲漸漸小了,白雨星嘆口氣,將蔥花彈掉,見店家給那頭收拾完,這才揚手招呼結賬。
給完錢,白雨星看一眼表,站起來拉上外衣拉環:“走吧,差不多到時間上車了。”
兩人一前一後往外走。臨門口,周啟尊下意識回過頭,多望了那女人一眼。
她低頭抱著孩子,這會兒看不出有什麼不對勁。
——看來真是自己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