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平南候和太子秦府上氣氛截然不同的,是定安伯府。
定安伯府承襲爵位的是老定安侯的大兒子,裴家老大裴元鶴,被賜婚太子昭訓的是裴家二房的女兒,裴知意。
定安伯接了聖旨,差人給傳旨太監塞了重重的賞銀,傳旨太監眉開眼笑,對著定安伯行了禮:
“爺,您客氣了,裴昭訓今後可就是主子了。”
這太監把銀子塞進袖子裡,暗自掂量了一下,可是有些分量,隨即提點了一下,“昭訓早日入宮承寵,可要抓住機會呀。”
宣完聖旨,太監回宮覆命,二房一家還是呆愣愣的,裴二爺跪在地上,好半晌沒反應過來。
定安伯有些心虛,不敢望向二弟,可這一院子人都看著呢,看老二的臉色,除了他沒人敢扶。
他的手剛碰到裴二爺的胳膊,裴二爺的拳頭就掄了上來:“好你個裴元鶴!賣女兒賣到親侄女身上了?你好狠的心!”
裴二爺名叫裴遠戈,一輩子只愛一個女人,就是妻子陳氏,也只有一個女兒,名為裴知意。
他這輩子不求榮華富貴,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就好,待將來女兒嫁個愛她的人,和和美美過一生……可這一切都被毀了!
只見他堂堂七尺男兒,打完自己的兄長,跪在地上抱頭痛哭:
“那宮裡是什麼地方啊!人吃人的!那些女人們踩著人命向上爬,我的意兒進去了,這輩子還能活著出來嗎?”
裴元鶴揹著一圈打得站不穩,身後定安伯夫人及時扶了上來,看向地上的人眼裡不忍。
當初伯爺讓她攜了意兒去那賞燈宴時,她就百般不同意,不光是怕了裴二爺的牛脾氣,那意兒不是她親生勝似親生,裴家上上下下誰不喜歡這個小壞蛋呢。
“老二,我有苦衷……”定安伯眼裡流露出與裴二爺別無二致的痛苦,但又多了很多無奈,“如果我家歌兒還未婚配,我絕對不會讓意兒去的。”
“哈哈!說這些還有什麼用,你比那蛇蠍婦人還要惡毒!我膝下只有意兒了!”
裴二爺發了瘋一般撲向定安侯,眼眶通紅,涕淚齊流,定安侯不勝武力,抵擋不住,兩個主子發了瘋小廝們不敢上前,於是裴府出現了戲劇性的一幕:
一大家子主子奴婢四十多口人站在院子裡,看兩個主子扯架,沒人能拉開。
大夫人看著這一幕,心裡湧起無比的無力感,隨便扯了哪個丫鬟手裡的托盤,扔到了地上,咣噹一聲——
一切都靜了。
“怎麼著?這個家要散了?你們不該在這打,應該去祠堂,對著列祖列宗打!應該去宮門口,讓百姓和聖上看看如今定安伯府的能耐!”
大夫人一席話讓定安伯和裴二爺鬧了個紅臉,裴二爺也冷靜了點,於情於理都不該在這說,而且大哥一傢什麼人他也清楚。
大夫人發了狠話,底下的僕人小廝也看懂了,趕緊鳥獸盡散,定安伯整理了衣袖,親手把地上的裴二夫人和裴知意扶起來,作了個大大的揖。
“弟妹,意兒,我沒有與你們商量就擅自決定,是我的過錯,但我不後悔。”
裴知意還在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中不知所措,她只不過隨大伯母去宮裡遊玩了一天,就要進宮當侍妾了嗎?
定安伯深深的看了裴知意一眼,隨即把大家叫到了祠堂。
他這侄女,從小就被家裡當成寶寵著,最是嬌憨,大小天不怕地不怕,家裡也沒人讓她受苦,小時候每每闖了禍都來大房避難,扯著他脖子撒嬌。
他還笑言,這麼個乖寶可捨不得嫁人,就養在府裡一輩子,定安侯門口那塊匾就能保她一輩子無憂無慮。
而如今,最疼愛她的大伯,親手把她送進了那深宮……
定安伯給列祖列宗上了一炷香,“意兒,希望你能原諒大伯……定安伯這個爵位,是你祖父和大哥用命留住的….若是丟在我手裡,我九泉之下難以面對爹孃啊!”
一向克己的定安伯竟也紅了眼眶,裴知意才意識到,這個一向最和善的大伯,肩上挑著的那份責任與重擔,竟然沉重到了如此地步。
家裡最寵她、最愛帶她玩的,不是爹孃,也不是二哥,而是那個英年早逝的大哥。
自從大哥沒了,大伯的白髮一層一層的長,大伯母少了笑容,這些她都看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