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之中,身穿龍袍的玄月大帝周身氣質與韓君遇如出一轍,細細看來又有些許不同,那狹長的丹鳳眼中沒有韓君遇那樣從骨子裡自帶的桀驁和恣意,整個人都沉澱了鋒芒和貴氣,但是又因格外出眾的相貌和氣韻讓人不得不歎為觀止。
湯湯水聲清澈空靈,忘塵雲袖的酒香伴著瀲灩水波一圈圈漾開,水中浮沉的夜光酒杯在漸漸暗沉的天際下散發盈盈亮光,岸邊的靳菟薴靜默跪地,她正對著的玄月大帝悄然離去。
許是有一盞茶的時間,靳菟薴微微抬頭,假山之中已然沒有了身影,她慢慢站起身,這一場私宴到底算什麼?
若說玄月大帝設宴是有意與靳菟薴見面談話,見了面卻又一言不發地走開。若是無意,根本就不用大費周章地來此處宮殿,玄月大帝可不是無事做的人,白白浪費時間嗎?
長嘆,韓君遇和玄月大帝就沒有正常的!
還好靳菟薴留了心眼,一路順著地上明眼處散落的珠釵首飾回到宮門前,不見帶路的太監,反倒是季七懸著的心安然落地。
“皇子妃,您可有……”意識到話語不對,季七訕笑了下,“奴才提燈籠照亮。”
可有什麼?
連季七都不放心靳菟薴單獨面見玄月大帝。
可是玄月大帝什麼都沒做,千叮萬囑要趕回來陪靳菟薴一起赴宴的韓君遇,到現在也沒有趕來。
回去的路上,小徑幽幽,冷空驟降,隱隱有要飄雪的跡象。季七幾次想要加快腳步,但是靳菟薴依舊不急不緩,似在沉思,又似徜徉散步。
“皇子妃,看這天快要降雪了。”
季七細心地拂開前方擋路的細枝,回頭對靳菟薴道,“您當心。”
“季七,你說……是宮外比較好,還是這處深宮好?”
青澀眉眼初長開的俊臉上露出老成的笑,季七連停頓都沒有,脫口而出,“自然是宮中好。”
提著的燈籠微晃,模糊了靳菟薴的神色,她輕輕反問,“是嗎……”
宮中好啊,人間最尊貴最繁盛的地方。
哪一人不是擠破了頭皮想要進來,單單是來走一遭,在此處喪失了一切尊嚴人格,奴顏婢膝搖尾乞憐也樂意。只要來過宮中,就比太多人高貴得多,見識得多,在平頭百姓、無知小兒面前也能得人稱讚一句是去過宮中的人,見識過大場面的!
能不好嗎?
靳菟薴無法評說。
“皇子妃,您別笑話奴才。奴才吃盡了苦頭,偶然嚐到一絲甜頭,過往的那些再不能忍受,只願往高處爬。您問奴才哪處好,能給銀兩,有好吃好喝的,奴才就往哪處去。”
“奴才這些汙言,也只在您跟前講講,只因奴才拋卻所有全心追隨於您,有您一日風光,奴才就有一日的銀兩可拿,夜間能有安穩處。”
靳菟薴並不信他,“出了宮,你依舊是二皇子府上的管事。”
“管事何其多,哪有奴才的一席之地。何況想要成為二皇子殿下的親信,談何容易?奴才還不若誠心侍奉您。”
風過,雪落,靳菟薴沒有繼續接話下去,沉默往留雁宮去。
季七的話即便是真,靳菟薴也不願意相信,其間的猜疑和利益衡量有如過獨木橋。處處小心防備的疲累,靳菟薴不想沾染。
留雁宮很大,奇珍異寶件件惹人驚歎。
用過晚膳,時辰尚早,宮女並沒有限制靳菟薴的舉動,擔憂靳菟薴無所事事還提議去轉轉,拿來靈巧的木製機玩給靳菟薴,靳菟薴擺擺手拒絕了。
手捧香爐,臨窗而立,紅色的花瓣飛揚落在衣襟上,靳菟薴問,“這是什麼花瓣?”
“回皇子妃,是後院紅色的五季雲嵐花,您可要去瞧瞧?有迴廊可直達那處,不用擔憂飛雪沾身。”
紅色的五季雲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