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
靳菟薴打斷林羽止的話,她冷笑,“可是夫子講了這麼多,從未考慮過我不願意。”
“既不願,又怎會去靠近他的方向。”
林羽止凝噎。
日頭漸弱,靳菟薴不知道自己剛才在濃霧中行走了多久,觀這會兒的日光也知道快到傍晚了。冬日夜長,天黑的快,靳菟薴想回去了。
四周遼闊無他物,遠處隱隱約約有樹木的陰影,靳菟薴判斷了回去的方向,她對著林羽止行禮,“林夫子,腳下生寒,恕寧紓不能久陪,失禮了。”
“寧紓……”
靳菟薴沒有停留,堅定地往回走,原處的蓮花燈被風吹動,搖曳輕擺,林羽止上前提起了蓮花燈。
蓮花燈被放回了石頭後面,林羽止抬頭遠眺,遠處的雲山之間是靳菟薴的身影,走的這麼快,應該是惱了。
看來順風順水的韓君遇,要在情愛上栽跟頭呀。
就怕那孩子古怪勁兒上來,反倒陷入了瘋魔,發了狠,反倒禍害寧紓……
林羽止憂心忡忡地嘆氣,喃喃,“阿姐呀阿姐,何故要選擇韓宮秋呢,君遇這孩子是越發像韓宮秋了。”
漫長的獨行,靳菟薴一路上幾度想要縱聲仰天嗤笑。
她倒是不知道,南紅國的大將軍在外還有愛妻寵妻這樣的名聲!
父親這樣的人,當得起南紅百姓一句發自肺的感謝,可他從來都不是一位好夫君,好父親。他囚著母親一輩子,自私專制,仔細想想,還真是與韓君遇是一樣的人。
靳菟薴最大的願望便是脫離父親的管制,她怎麼可能會讓自己陷入一個與父親一樣的男子手中!
悶痛沉鬱湧上心頭,靳菟薴幾乎是小跑著回到住所。
侍女在屋子裡打盹,見靳菟薴回來,連忙起身,笑著道:
“夫人,主子先行離開了,還吩咐人多從府裡送些過冬的棉服來,應是有意讓您在蕉鹿園多留幾日……哎、夫人——”
靳菟薴沒有理會侍女,直接去到內屋,空氣中盡是她從外間帶進來的冷霜。侍女凜神,跟著往內屋去,見夫人趴在黃鏡前,整張臉隱藏在手臂之中,她識趣地沒作聲,靜靜離開。
過了好一會兒,天色完全黑了下來,屋子裡安安靜靜的,侍女擔憂靳菟薴,柔聲道,“夫人,天暗了,奴婢點上蠟燭。”
靳菟薴沒有回應,房間內的黑暗被燭火一點點驅趕,靳菟薴以手撐額,一抬頭就看見黃鏡中自己的面容。
她的妝容還是今晨韓君遇親自梳的,那樣一雙精緻的玉骨手出神入化,甚是瞭解靳菟薴這張小臉上的優劣之處,利用妝容遮掩瑕疵,漂亮得讓靳菟薴看著自己恍惚。
纖長的手指劃過五官,靳菟薴竟然看到自己身上父親的影子。
即便怨恨再多,經歷了很多事情之後,靳菟薴深知,父親不是好父親,可他還是為她好,替她謀劃和擔憂的。
遊行時,刺客的長劍向自己刺來,父親冷眼靜看,母親捨身相護。那天她發了狠,把小時候父親母親一起去到浮生廟求來的長生玉鐲扔進湖裡,後來又被斷蕎送來。那時她並不知道,是父親下了水,在湖水之中苦尋近兩個時辰才找回。
斷蕎告訴她這段往事時,是在她和親前往玄月的路上,那幾天,斷蕎告訴了她很多,很多她朦朦朧朧意識到了,卻不願意戳破的真情。
她明白,父親不是好人,僅有的溫情和偏愛只給了母親,對她,責任之外竟然還有些許愧疚。
人的感情很複雜,她怨恨父親,痛恨父親不能給自己一個美滿的家,讓母親每日沉鬱寡歡。可也是父親用他一人之力,讓將軍府在南紅顯貴非常,讓靳菟薴衣食無憂,識學大體,護住靳菟薴在南紅的世家貴圈裡安然成長。
更有深處的愛護和望女成鳳,父親從來不流露不表明。
靳菟薴說不清,到底是對父親的恨多一些還是理解多一些。
“父親,”靳菟薴長嘆,“我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