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好幾個時辰了,靳菟薴依舊冷著臉,他也惱了。
侍女詢問可要用蘿蔔糕的時候,韓君遇和靳菟薴之間已經悶不做聲好一會兒了,彷彿兩人之間誰先開口,打破平靜就是誰輸了一般。
簡直幼稚,兩個人卻都深陷其中。
不一會兒,房外的侍女似欲離開,韓君遇忍了忍,冷著臉出聲要侍女將糕點送進來。
他才不是服輸,只是靳菟薴從昨夜到過午一直未用膳,身嬌體弱的,要是生了病……
微蹙眉頭,韓君遇正在竭力告知自己,他不過是做出了理智清醒的決定,和靳菟薴這種毫無意義、胡鬧一般的冷戰毫不相關,轉個身,他卻聽靳菟薴道要吃冰糖葫蘆!
“不準!”他的怒意一觸即發。
靳菟薴堅持,摔倒在水紅被褥間,吩咐侍女,“取來!”
“不準!”
面紅耳赤,兩人在紅紗帳內狠狠盯著彼此,誰人都不肯退讓一步。
韓君遇根本沒有意識到,此刻的他拋卻了一切理智,完全陷入與靳菟薴之間的鬥氣,做出如此賭氣又無厘頭的舉動。
他不再是高人一等的假面天人,他的運籌帷幄、遠謀精算、高深叵測在靳菟薴面前蕩然無存,展露出來的強硬實則是他內心裡的最柔軟之處。
直到那一滴晶瑩滑落,在水紅中滾動,他喉嚨間一陣尖銳刺痛。
從前的日子再艱難,靳菟薴也從來沒有陷入如此劍拔弩張的境地,胸中積壓的沉鬱蔓延到桃花眼中,將一汪水眸的尾角染紅浸溼。
竟是落了淚。
靳菟薴也不知自己為何會如此,她低下頭,身邊的軟被下陷,她突然被韓君遇擁入懷中。
“是我不好。”
“我認錯。”
“燈燈,”韓君遇萬分溫柔,在紅紗帳裡的容顏勝妖孽,聲音引人沉淪,“燈燈,我們好好的,嗯?”
張張口,未吐一字,靳菟薴不知如何回應。
她甚至也不明白自己在鬧什麼,她又有什麼能力去鬧騰。
韓君遇道他不對,他說出口的一刻,靳菟薴卻茫然。房事上,靳菟薴身為女子,不能拒絕夫君,甚至還要順著討好夫君,可韓君遇太過了……他對她的各種掌控監視,從南紅國郡主的身份來說,靳菟薴對韓君遇的做法能理解,可隨時隨地都有暗衛在暗處盯著,她很是壓抑。
靳菟薴甚至崩潰地覺得,是她自己有問題。她一碰上韓君遇就會被激發出惱怒,不是不知道便是為了日後,她也要牢牢攀附好韓君遇,可她心裡萬般難以忍受韓君遇。
“燈燈,我的小兔子……”
窒息感襲來,身體被侵入的感覺讓她再次生出逆骨,特別是韓君遇理所當然的模樣刺痛靳菟薴,她猛然推開韓君遇,腦海中迴響林羽止那日無意間講的話。
是一日晚膳間,小謝提前出了蕉鹿園,林羽止與她單獨用膳,忘了如何轉到自尊自愛上,林羽止告訴靳菟薴:
“讀書明事理,琴棋養雅性,是女兒家一生的長處,卻並不是最根本的。能讓女子們擺脫身份地位上的劣勢,唯有自尊自愛。不是以父親家族的重擔壓身來約束強迫自己,不是以夫家的喜愛和尊榮來一味退讓求全,亦不是用禮教中的條條框框繁文縟節壓抑性格,在大理之內,活出自己。”
“被壓抑時,想法子規避,甚至是主動出手,為自己正名,這不是違禮。女兒家不是生來附庸他人的,應當有強大堅硬的自我榮辱感,被人尊重,得人正眼。便是在長輩和夫家跟前,也要能有一席話語權利,被在乎,被理解,不說有平等的地位,在自己心裡,也要得到尊重和愛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