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歡?
韓君遇輕掀眉頭,“有何影響?”
他是真的不知,落在林羽止眼中,成了一副全然不在乎,只顧自己私慾的冷情人。
怒意增升,林羽止深吸一口氣,她不能再在這間房子裡待著了。
幾十年來,她第一次冷冷地凝望韓君遇,轉身去到外間。
蕉鹿園在國都遠郊,傍水依山,清幽雅緻。
林羽止從濃香的房中出來,她站在院子裡,抬頭眺望遠方白色的山脊與柔和薄雲相連,天地之間盡是白茫茫一片,可她剛剛遍目濃烈汙濁。
白茫之中,林羽止閉上眼眸。
韓君遇隨意穿了外衣,地上的被子被蹂躪的不能用,他取來木架上的大氅蓋住靳菟薴,這才抬腳往外走。
門口跪立著侍女,韓君遇吩咐她,“進去燒上炭火,管好你的眼睛,不該看的不該做的,心裡要明白。”
“是。”侍女伏地。
韓君遇走到林羽止身後,“姨母,晌歡對中藥之人有何影響?”
“你用的藥,會不知?”
沉默,該如何說起?
當初在南紅國,鳳梓桑發瘋,膽大包天地對他下了晌歡,欲行歡情。從劍客藏的口中得知,晌歡為微生族特製的合歡藥,利用微生血脈讓中藥之人服從,沉淪上癮,行魚水之歡別有洞天。可鳳梓桑這一生都不會知曉,如今的世間,身上流著古老微生血脈的,唯韓君遇最為純正。
他衝破晌歡藥性,反控了鳳梓桑,可鳳梓桑太過瘋狂,藥性積累到他神智不清。後來,是暗衛十一帶來了靳菟薴,那時他雖然理智不清,卻也能推開鳳梓桑,至於靳菟薴……
他為何就順水推舟了呢?
韓君遇微微低頭撫平衣褶,回想當初,和靳菟薴走到今日,處處都是陰差陽錯。
初入將軍府,在他最心冷、不折手段地安排計劃了一系列陰謀時,靳菟薴待他極好。她毫無防備地接納韓君遇,不帶任何的別有用心,宛如一張白紙。那些陰暗的計劃,在眾生廟的眾生橋上土崩瓦解掉。
他摔落眾生橋時,是靳菟薴將他從迷境中喚醒,她帶淚的慌亂小臉和嗚咽的聲音猶在耳畔。他們平躺在竹葉地上,那一曲簡單的清竹葉曲,讓他從無邊無際的怨恨中尋到一絲放鬆,那之後,他很自然地留情,沒有用上狠辣的手段。
再後來,他對靳菟薴的感情越發複雜,幾次破壞她的出離計劃,還有山林中靳菟薴母親的託付,讓他隱隱有些愧疚歉意。那夜,金秋盛典比賽打亂,靳菟薴在勤學房舞房內的傾城一舞,讓他落荒而逃。吃幹抹淨之後,他更是將她劃為己有。
竟是經歷了這麼多。
韓君遇說不清靳菟薴到底有多重要,他又能寵著護著多久,也許幾個月,也許很多年?他自己也沒有確切的答案,但有一點,靳菟薴是他的,此刻,無比堅定。
“姨母。”
韓君遇壓低了些聲音,過多的異樣情緒被粉飾下去,“我是怎樣的性子,您最清楚的。如您所言,若靳菟薴在我眼中只是一顆棋子,我也不會掩著她在宅子裡,不讓玄月和南紅之間的僵局影響到她的處境。將她送到您跟前來,更是表明她和其他人是不一樣的。”
“再者,若我不想靳菟薴好,做這些幼時何必呢?折辱人的法子多的是,更何況她在玄月孤身一人,全憑我掌控,不是嗎?”
字字真心,卻也寒涼。
林羽止聽進去了,她依舊眺望遠方山巒,過了好久,緩緩吐出一口氣,“散盡了。”
對上韓君遇的眼神,林羽止深沉地道,“晌歡的濃香,情有多濃厚,歡有多愉悅,這香,也就有烈。”
微微滯了一分,韓君遇耽溺於歡好,已是熟悉適應香氣,何況那是極致快慰間微生血脈散發的歡愉氣息。林羽止靠近他,點上他胸膛處的幾處重要穴位,韓君遇瞬時像是開啟了新的感官,他一下子舊嗅到了空氣中殘餘的荼蘼濃香。
“為、為何?”他乍舌。
輕嘆,林羽止相信韓君遇是當真不知晌歡深層作用的了。
她對韓君遇道,“君遇,你可知何物最是長久,何物最是短暫?又是何物脆弱不堪一擊,何物比刀槍鋒利要人生死難捱?”
“姨母,您請賜教。”
院子外,歸來的學子們說著話兒往住所來,其間有謝梨雲與師姐打趣的調皮話兒,那一串銀鈴般清脆的笑聲讓白雪茫茫的天地鮮活起來。
聽到笑聲,林羽止柔和了眼眸,她輕輕地吐字,“真。”
“唯一‘真’也,是真實、真誠真摯,是真性情、真心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