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富庶強盛,滿足了飽腹需求之後,人們於衣食住行之上的鑽研和講究更是常見。平日煮茶論棋,潑墨樂山多能道上一二,就連此處的驛站建造,也是別具一格,頗有特色。
門見竹,竹引房,房連靜水,水上五季雲嵐飄零天。
階前燈,燈暖鍾,鍾撞迴廊,廊間五季雲嵐遍滿地。
今夜無風,偶有幽藍花瓣簌簌降落,鋪一地錦瑟,任踏清輝的腳步發出仙樂。
聽到響動,花間獨酌的風月遙輕撇過頭,月色下,白衣韓君遇淩水而來,帶起幾片花瓣飛舞落水。
水波漾開,圈圈復平,風月遙微微撐起身,“不在房中好好逗弄你的兔兒,怎的一身褻衣就出來?明日進了國都,你可就再沒這些子閒暇放縱了。”
清酒灑出幾滴,風月遙不甚在意,調侃韓君遇,“還是說,二皇子的興盛勁兒過去了?嘖,莫非這是你第一次接觸到的女色,才會深陷其中好幾日。”他坐起身,“若是二皇子在皇上面前多為我美言幾句,我還是可以叫上你去喝花酒的。我敢打包票,這國都裡,哪家女子最是柔媚,哪家女子能歌善舞,數我再瞭解不過,怎麼樣?”
韓君遇冷冷覷他一眼,他看著在草地上傾倒的酒壺一股一股往外流清澈的酒水,鼻尖盡是醇香。
輕笑,風月遙用扇子挑起身後一盅尚未開封的酒壺,穩穩當當地送到韓君遇面前,“難得,難得呀,你也有煩心事兒。”
玉骨手又將酒壺退回風月遙的手邊,風月遙用手去接,故意往懷中帶,酒水晃動發出聲響,他軟著聲音故作嬌魅,“二皇子你力氣太大了,撞得生疼。”
韓君遇的面容再不能好了,他抬腳就要走,偏風月遙是個沒有臉皮的,學著女兒家的聲音低低笑出聲來,“君遇,阿遇,好夫君,撞得妾好幾日茶飯無味,還羞紅了大夫的一張陳年老臉……”
“風、月、遙!”
韓君遇想殺人,想摁死地上這個笑的花枝亂顫的藍衫作精。
“吼出來了,氣兒也多少順了些。”風月遙依舊笑著,話卻正經了不少,“不是我說你,萬不可仗著自己的一張妖孽面容便有恃無恐。你這一路過來,臉上的冰霜都能凍僵八月裡的燥陽了。姑娘們確實偏愛好顏色,可也受不住狂風摧殘,不懂小意溫柔、噓寒問暖的呀。”
冷哼一聲,韓君遇面上淡漠,心裡不由自主地想,他剛剛在靳菟薴面前真如風月遙所講的這般冷酷?怕是更甚,房中他的怒火有多濃烈,他自己是知曉的。
“你真不喝?一醉解千愁,酒呀,有時候比溫柔鄉還膩人。”
總感覺風月遙致力於拉韓君遇下水。
“不了。”
韓君遇拒絕風月遙,倒也沒離開,在稍遠一些的距離坐下來。風月遙眼眸一亮,難得,韓君遇能大半夜坐在這裡與他耗時間,看來是真的有煩心事。
一時,水聲潺潺,花瓣輕落,一白一藍在草地間靜默,只聽夜色呢嚨。
風月遙兀自喝酒。一會兒含笑看看韓君遇,就等著韓君遇憋不住主動開口,一會兒飲完一盅酒,大手猛地一拋,酒壺咕咚一聲,落入水中,濺起熒光。
第二聲脆響消散,韓君遇終於開了口,“五季雲嵐花一事,知之者甚少,你覺著是哪位不惜大費周章用此辛秘給我送禮?”
沒意思。
風月遙丟開酒壺,他本以為能夠聽到韓君遇與他談論些家長裡短,兒女情長。待回到宮中,屏退了宮人,與玄月大帝談些二皇子的私事,玄月大帝指不得更加器重他,封賞多多呀。他倒也不光是為了權勢,關懷主子的美好幸福才是一位盡職盡責好幫手的終極光榮,畢竟不是每一位人都能為圍觀到天神為瑣事煩擾。
唔,風月遙就是想看戲而已。
他刷的一下開啟摺扇,扇開些酒香,慵懶地回,“玄月大帝為二皇子謀之深遠。當年微生皇后誕下皇子一事,知曉的……各得其所。您自幼在外遊學,宮中虛留一空皇位,而大帝也鮮少提及您,為的不過是將您從水深火熱的宮鬥之中摘除,儘可能保您周全。”
“步步精算,招招謀之,大帝的護子之心,二皇子應是能明瞭。”風月遙不著痕跡地撇一眼韓君遇,那廝在月光下清冷卓絕,神色沒有絲毫的動容。
微微搖頭,風月遙繼續道,“當下您還未進宮,見過您面容的人也就這麼些,若有內鬼混了進來,傳信與國都,根據您與微生皇后八分相似的相貌便編排出一些,也不是不可能。可花海仙逝,刀刀剜心……罷了,你可別看我,無意冒犯,無意冒犯,我只是在分析而已。”
賠著笑,風月遙收回仔細描述微生皇后不堪往事的話,若不是韓君遇現在身邊除了雜草還是雜草,風月遙相信他肯定會隨便取了東西就砸向自己。
他清咳一聲,“卻還有一人,當今大帝寵愛非常、捧在手心裡的宸貴妃,或有可能知曉舊事。”
點到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