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來,因出發的早,馬車往郊區而去的時候,遇上了許多挎籃趕集的農婦,靳菟薴這才發覺和她所想的不太一樣。
“我們不是去幫祖母挑選壽禮嗎?”
“呀,祖母的壽禮……我竟然又忘了……”
兩姐妹大眼瞪小眼,馬車突然顛簸一下,下意識的扶住彼此,待到道路平穩之後,兩人才默默地鬆開。安靜間,靳菟薴輕輕挑開車簾,清新的空氣湧進來將車內活泛。
外間青山深處藏人家,羊腸小道閒黃牛,哞哞悠遠中,只聽靳繁霜壓低聲音道,“總要去瞧瞧她的……”
“她?”靳菟薴不解。
恰時遠山之中傳來一聲悠長醇厚的古鐘聲,草間黃牛抬頭應和,路邊的兩三婦人停下靜靜聆聽這一鐘聲。靈至心頭,靳菟薴突然明白了,她抬眼望向晃動日影中的靳繁霜。
靳菟薴是知曉的。子夜捉人那晚,靳繁霜雖然在靳素秋面前撂下了狠話,卻轉身一聲不吭回到祠堂繼續受罰,她並沒有將此事聲張,便是想要替靳素秋抗下此事。
只是,將軍府中的暗衛不可能不知她們前去對質,至於是大將軍還是老夫人不願嚥下這口氣不明。總之,在家規森嚴的將軍府,靳素秋謀害手足,嫁禍他人的行徑被逐出族門也不為過,卻因靳繁霜的有意包庇,靳素秋最終也只是被罰去往廟中修行,歸期未定。
倒是不曾想,提出要去見靳素秋的,竟是靳繁霜。
古道鐘聲消散,將人心中的塵埃一一滌盪,黃牛低頭悠閒吃草,婦人挎著竹籃說笑著離去。
馬車往深山中去,靳菟薴輕嘆,“大姐姐心中有二姐姐,你自己一人前去便是,何苦拉上我來?”
“姐妹三人,自是要一起的!”靳繁霜理直氣壯道。
在靳菟薴打量的目光中,靳繁霜不由別開臉,好吧,她承認,她別有用心。她害怕自己一人前去探望靳素秋,以她強勢的性格加上不饒人的嘴,這一場好心探望怕會變成前去耀武揚威。
再說,想要去探望的,可不止她一人。
山林深處,坐落著一座規模不小的寺廟,若要上得寺廟,便要行過這萬層階梯。
從馬車上下來,靳菟薴見靳繁霜竟然絲毫不抱怨,提著裙襬步行,靳菟薴抬頭望了望一層層看不到頭的長階,暗暗道一聲永珍慈悲,這才跟上靳繁霜。
只要心中有念,萬層階梯走來也不覺長,姐妹二人累了便互相扶著,停在半山之中,互相打趣對方,“靳菟薴,原來你的體力比我好不到哪兒去,以前大將軍帶你去軍營都是白去了!”
“大姐姐快擦擦臉頰上的汗珠吧,都快淌到嘴邊啦……”
“啊!”靳繁霜顧不得掏出手帕,連忙用手去試,觸手哪有汗珠。只聽得巧笑傳來,靳菟薴對她眨眨眼,復又繼續往臺階上走。
山中清涼,一路行來,兩人小喘,去到殿前點明瞭尋何人,便有小沙彌前來帶路。
“二位施主於此等候即可,小僧告退。”
“多謝。”
小沙彌退下後,靳繁霜一下子癱倒在竹椅之上,因自身的好相貌,不雅的舉止反而透著說不出的風情,“這些個寺廟,逢人便道你好我好,整日活在虛禮之中,也不嫌端著累的慌。”
靳菟薴飲茶不語。
寺廟中奉的茶,皆是苦茶,取山間之草泡茶,一年四季各有不同。
見靳菟薴飲下茶,稍有疲累的靳繁霜將澄黃的茶水端起,鼻尖輕嗅,倒也沒有反感的氣味,她這才小口輕呷。
唔……入口苦澀,一股子的土味,靳繁霜漂亮的眉毛都皺成了毛毛蟲,直看的靳菟薴忍不住笑出聲來。
“哈哈哈,大、大姐姐,你的眉毛都要打起架來!”
靳繁霜以一言難盡的表情硬是將口中的茶水嚥了下去,“嘶……這般難以下嚥,如何飲得下去……”
“心若寧,水皆一味。”
淡淡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靳菟薴和靳繁霜都扭頭看過去,一身素衣,不著粉黛的靳素秋緩步進來,待到跟前,對著兩人規規矩矩地行了一個請安禮,道:
“大姐安。”
“三妹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