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星沉,深藍天際蔓延到地平線上化為淺藍,忽然,一道閃亮的光打破藍色,轟聲響起,
一陣禮炮響聲將靳菟薴驚醒,靳菟薴光著腳開啟窗戶,只見西邊的天際絢爛一片。
尋常,不得在佳節或是重大典禮之外的時候放禮炮,更不能在清晨擾民,然而在金秋盛典之際,可。
足足四十八響禮炮直衝雲霄,便是沒有出門去看,靳菟薴也能想象此時大街上該有多麼熱鬧。
這般熱鬧,卻是靳菟薴不能去目睹的。
用完早膳,靳菟薴收拾妥當準備出門,一侍女在旁詢問,“郡主,解語姑娘軟榻上的薄被,可要更換?”
深夜離開將軍府的花解語三日未歸,靳菟薴倒不擔心阿語的安危,畢竟阿語武功高強。但是身邊無人分享心事,沒有可信之人相伴,白日因在拾荒小店跟著韓公子學經營店鋪之法,晚上回來洗漱一番,休息的時候已是深夜,她也不覺阿語不在的孤單。
唯有空下來的時候,思緒紛飛,她才恍然,自己想念阿語了。
微微點頭,靳菟薴回,“換,一切照舊。”
出了將軍府,靳菟薴便戴上薄紗,直奔拾荒小店而去。
拾荒小店的後院下人們已經熟識靳菟薴,只要靳菟薴不亂看,不亂問,下人們都不會搭理靳菟薴。
本來十四已經加派人手,盯著後院裡靳菟薴的一舉一動,就怕靳菟薴別有目的,撞破後院的秘密。然則這三天裡,靳菟薴來了也不多問,直奔小主子帶她去的書房,安分得彷彿後院根本沒有進來多餘之人一樣。
推開房門,只見晨光從開啟的窗戶外湧進來撲在書案上,一雙如玉的大手握著毛筆在柔和光線中揮毫潑墨,許是晨光過於柔和,給書案前的偉岸男子鍍上一層金光,讓人移不開視線。
聽到聲音,花解語停下手中的筆,偏頭對靳菟薴道,“來了。”
語氣熟稔,像是結識多年的好友。
“來了。”
關上門,靳菟薴自覺到加長的書案旁坐下,案上放著三本不算厚、但是內容枯燥乏味的算術書籍,這是她早上的閱讀任務。
一盞茶的時間,花解語今日的大字練習完畢。他將寫好的大字鋪好晾著,走到靳菟薴面前,頗有夫子的架勢,見靳菟薴認真且費力地研讀書籍,道,“好學子,夫子前去處理事務,你要潛心鑽研。”
“是,夫子去吧。”
花解語應聲離去,整個人都透出一種輕鬆愉悅之感,靳菟薴不瞭解他,只以為韓公子平日都是如此親和之人。而後院的下人們最初見到和靳菟薴一起行走的小主子時,差點怔在原地,這個朗風拂面,不笑也親和的人,竟然是他們的小主子!
有生之年,難能可貴呀!
看什麼都順眼了的花解語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變化,每次喚靳菟薴‘學子’和聽靳菟薴尊他‘夫子’,他便覺得自己扮女裝的憋屈少了一分,心情也格外舒暢。
心情好,時間自然就過的很快,花解語扔下手中的小份地圖,抬腳往後院去,旁邊待命的十一和十四相視一眼。
十四對著木頭臉擠擠眉毛,無聲地吐了個‘用膳’的口形表示:你瞧,往日到飯點,下人們幾次端來飯菜,小主子都不動一下。現在,還不到飯點,小主子就提前離開去用膳了。
十一冷哼一聲,並和十四拉遠了些距離表示:別和我說無關緊要的話!
房門被推開,花解語走到書案邊,只見離去之時還認真鑽研的靳菟薴,此刻全無精神,趴在書案上,嘴裡還嘀咕著算術,卡殼了,垂頭喪氣地哀嚎,“太難了,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算術題……”
這模樣,要多可憐有多可憐。偏靳菟薴是個堅韌的,即便已經灰心喪氣到大半上身趴在書案上,手中握著的毛筆又開始從最初的地方計算,大有臨考之前抱頭痛哭學不下去還要死學的學子們。
站在她身後的花解語輕笑,“可是遇到了不會的?”
耷拉著腦袋的靳菟薴猛然反應過來,她正要從案上起來,身後無形的壓迫欺身,花解語直接彎腰,拿走她手中的毛筆,“專心點!遇到這樣的算術題,直奔盈利去計算是不行的,要知盈利,便需算出全部的成本……”
燦碎陽光打在兩人臉上,如林間山泉般的講題聲將靳菟薴圈住,猶如此刻完全籠罩住靳菟薴的花解語。
一題罷,花解語站直了身形,“可懂了?”
“嗯……嗯。”靳菟薴從書案上起身,聲音不自覺地帶著躲避,花解語這才意識到自己不是女裝,靳菟薴待‘韓公子’是多加防範的,像剛剛的舉動,確實是逾距了。
收斂了些笑意,花解語正聲道,“對不住,韓某痴心於學術,興致上來,便有些逾距了,靳姑娘見諒。”
他的快速道歉,像及時雨一樣打消了靳菟薴的尷尬,靳菟薴暗諷自己,韓公子丰神俊朗,光風霽月,怎可能會動那種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