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學子過於忖度了夫子,夫子莫怪才是。”
花解語點頭,“前去用膳吧。”靳菟薴應是,起身跟在花解語的背後。
關門之時,花解語回頭等她,只見一隻小花貓在關門。靳菟薴這隻小花貓左半邊臉上沾染上了墨汁,又因趴在案上,墨汁碾壓暈染出一片無規則的形狀,恍然似一簇山花,又似雨後林間初筍。
壓著笑意,花解語怕自己的打量讓靳菟薴發覺,遂又轉回臉。
他也不打算告知靳菟薴臉上墨汁一事,一路相談,他的嘴角都是勾起的
拾荒小店頂樓獨一間的雅間裡,飯菜已經備好,四菜一湯,外加一盤花瓣甜點。果如花解語所料,靳菟薴一坐下,便先用了一塊甜點,露出煞有被算術折磨了一早上,唯有靠著這股甜膩才能慰補心靈荒蕪的滿足。
兩人皆是安靜用膳,花解語的教養和性格使然,用膳的時候慢條斯理,不喜人打擾。在將軍府和靳菟薴用膳之時,因有侍女在,靳菟薴也是安靜的。
而在京城的街邊小館,山水酒樓,還有靳老爺家中,靳菟薴是鬧騰的,是那種邊吃飯邊談笑的放鬆,花解語雖不語,卻也慢慢地也融入其中。
現今,兩人私下用飯,換了個身份相處,靳菟薴特別的中規中矩,花解語心中喜憂參半,原來靳菟薴對‘花解語’是如此的真誠不防備;作為‘韓公子’,他對靳菟薴各種體貼,靳菟薴竟然依舊未放下心房。
不知為何,對於靳菟薴的以禮相待,花解語只覺疏離,他主動開口,“可要用些湯?”
“多謝夫子。”靳菟薴小口解決掉第四塊甜點,花解語已經盛了一碗湯放在靳菟薴手邊,望著翠綠與乳白交融的湯汁,靳菟薴一時不知這是什麼湯,“此湯是?”
“唔……”花解語故作沉吟,“一水綠絛挾雲行,如何?”
“哈哈哈,夫子真是,好茶不起名,絲瓜菌湯反而現起了如此詩意的名字。”已經嚐出湯料的靳菟薴拆穿他。
“如此說來,起名字了還是我的不是?”
“不敢不敢,學子可不敢論夫子的不是。”靳菟薴笑著回,花解語拿過空碗又盛了一碗湯,“你過於溺愛甜食,積腹中不便消化,此湯正有清口促食之效,多用些。”
“謝夫子。”
得靳菟薴誇讚,雖是客套之語,花解語心中也很受用,他夾起油紅的嫩滑豆腐大快朵頤,微微眯起的丹鳳眼中滿是享受,對面的靳菟薴恍然生出一種熟悉之感。
“夫子和我的一位好友很像。”
“咳咳咳……”乍聽這話,花解語還以為自己露出馬腳,被靳菟薴識破了,“失態,被辣椒油嗆著了。”
“無礙,夫子快飲些茶水壓一壓。”
茶水入喉,將辛辣壓下去,花解語眉尾染上紅意,不自覺地發出勾人的神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不知那位好友是一位怎樣的人?”
“她呀……”透過眼前的絕美之人,靳菟薴回憶起阿語,“她美的似深海里最皎白的明珠,似棲息深林中的通靈雪鹿。她似酒,比夫子的忘塵雲袖還要醉人。”
“可她和夫子一樣,明明是如雪勝玉之人,皆是偏愛一些與外貌不符的食物,偏偏每次的食態,依舊雅觀、羨煞旁人。”
從小到大,花解語聽過無數人恭維自己如何風華絕代,他從那一雙雙眼睛中看到的都是骯髒,只有靳菟薴談論他的相貌,他從來不覺厭惡,甚至還帶著一絲愉悅。
好吧,看在靳菟薴如此誠心的誇讚上,他也就將心中對靳菟薴疏離的不滿消掉。
“確和我興趣相投。”他招來下人,“拿一熱巾過來給靳姑娘。”
對上靳菟薴迷茫不解的眼神,花解語輕笑,“你的嘴邊沾染了好些甜點渣滓,像個小花貓一樣。”
“啊……”
靳菟薴羞赫地低下頭,接過侍女遞上來的熱巾將小臉細細擦拭一番,“可擦乾淨了?”
天地良心,靳菟薴只是隨口一問,對面的‘韓公子’卻煞有介事地起身。他站在她的身前,將陽光都擋下,像是隔絕外界,撐起了另一片天。
惑人的丹鳳眼在瓷白的小臉上逡巡,彷彿過了一瞬,又像是過了三秋,花解語開口,“乾淨了,小花貓變成了雪兔。”
話語中的沙啞,比目光還要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