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老頑童這麼護短!你年輕時候的混賬勁兒呢?”
靳老爺斜他一眼,“也不瞧瞧,這是我捧在手心的孫女,肯定要多護著!”
“老天有眼,讓你被趕出將軍府,真是萬幸!”老者搖頭道,“還好你沒和燈燈住在一起,不然,你就把人溺愛成受不得風吹雨打的嬌花了!”
只有是經常互相調侃的好友,才能這麼肆無忌憚地鬥嘴。
被說到心中的痛處,靳老爺氣不過,以迅雷不及耳之速,揪了下老者的鬍鬚就往廚房溜,留下老者捂著鬍鬚呼痛。
“原來祖父也有這麼淘氣的一面。”靳菟薴輕笑。
老者揉著鬍鬚,“就是個老頑童,在小輩面前裝裝樣子罷了。”
“說來,您是和祖父早就相識?”
靳菟薴給老者續上茶,老者輕呷一口,入喉清苦,回味帶甘。
“他呀,不過是瞧著我幾次暗中幫你,這才巴巴地跑來結識我。若不是看在他當祖父還有點擔當,憑著昔年響徹全京的休夫案,我才不會與他這種人結交呢!”
聞言,靳菟薴頓了下,無比鄭重地道,“謝恩師。”
這一謝,不僅僅是謝老者對自己的照顧,更是謝老者在靳菟薴不知道的歲月裡,能夠陪在祖父身邊,與之成為好友。
老者以茶代酒,一飲而盡,後又捏著小鬍鬚,慢語,“和你說了多少次,你不學醫,便不要稱師,恩師恩師的叫,聽的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醫人醫心,恩師雖從未教過我醫術,卻教了我很多大道,當得一句恩師之稱。”
當年小靳素秋因食用香桃過多而神智不清,幾個小孩子驚慌無策,小霍寅客揹著人,在山上的藥蘆,遇見了彼時還是太醫院右院使的老者。老者沉迷研製各種奇藥,對於小靳素秋的反應感到新奇,將人留下,細細看診。
直到天黑,小靳素秋喝下藥後才緩緩恢復,小靳繁霜強硬地威脅小靳素秋,不得去祖母面前告狀,幾個孩子才乘著夜色趕回別莊。
那之後,小靳菟薴發覺小靳素秋開始沉默,說話之前總是要先望一眼大姐姐,稍微大一點的響動總會驚嚇到她,小靳菟薴為此感到難受愧疚。
小靳菟薴將心中的歉意講給小霍寅客聽,這個榆木疙瘩,小時候是真的唯我獨尊,唯武沉迷,與他講這些,不過是雞同鴨講。鬱郁不得解的小靳菟薴在玫紅果子樹下徘徊,遇上了研究果子的老者。
後來,小靳菟薴和老者接觸多了,老者雖從未直言寬慰過她,卻從藥理藥性中側面告訴靳菟薴,為人則剛,道理乃剛強之撐;為人需淡,從心乃簡單之法,更有很多大道。
然而,在得知小靳菟薴是南紅郡主後,老者不欲與世家扯上關係,再沒有向她講過藥草,也歇了收小徒弟的心思。
彼時,小靳菟薴已經開始‘恩師恩師’地稱呼老者,幾次碰壁部的老者待見後,小靳菟薴便沒有再尋老者。
長大之後,深宮幾次有人陷害,下藥謀害靳菟薴。還在太醫院任職的老者望著榻上小臉灰白的女孩,記憶中一聲聲甜甜的‘恩師’席捲而來,幾夜廢寢忘食,他終於救下靳菟薴。從那之後,雖然在宮中碰上面,老者裝作不認識,靳菟薴也還是淺笑相迎。
裊裊炊煙爬上樹梢,樹下的葡萄架子裡,三人對坐,橘貓聞香在桌下喵喵叫著,靳菟薴夾了一塊魚肉放到角落的木碗裡,橘貓搖著尾巴享用美食。
石桌上,清冽美酒映人影,兩位長輩變著法兒的寬慰靳菟薴不要在意流言。
“燈燈,你要記著,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今日你被人視為敗將,說不得他日,人人都要仰視你!”
老者嗤笑一聲,“靳老頭,你教的都是些什麼!還不如放屁!你瞧這丫頭,大口吃肉,肆意飲酒,說明心中根本沒藏事,好呀!”
“你家姑娘才不藏事,燈燈聰明著呢!”靳老爺護短到了骨子裡,簡直是橫眉冷對的模樣衝老者道,惹得靳菟薴和老者都笑了起來。
靳菟薴哪裡是心中不藏事,她只不過是看淡之後的從容,從世俗樊籠中走出來了些而已。
大將軍府探病那晚,老者一眼就看出靳菟薴昏迷的緣由,加上多年前的事情,老者斷定靳菟薴在謀劃什麼,這才什麼都不語人言,開了藥便離去。
雖然如今有流言對靳菟薴不利,老者相信靳菟薴是聰慧的,她可以應對一切。也只有對面的這個老頑童,護人心切,就讓他在心裡多焦急些日子!
想到這兒,眼中閃過笑意,老者舉著酒杯到靳菟薴面前,靳菟薴與老者碰杯,一飲而盡。
笑語中,靳菟薴舉起酒杯,“來來來,這一杯酒水,燈燈敬祖父,感謝祖父默默地為燈燈擔憂奔波。”
“這一杯酒水,燈燈敬恩師,謝恩師的教誨,謝恩師的照顧。燈燈,先乾為敬!”
一飲而盡,所有的情誼皆在酒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