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菟薴搖頭,想來大將軍是要關她在暗房裡三四日,其間定有母親求情,她才會這麼快就被放出來,就是不知母親處境如何,靳菟薴不敢想。
“昨日我醒來的時候,發現小夫人不見,急忙去外間尋人,就被外間的暗衛圍了起來……我當時早該想到是大將軍的人來了,應該第一時間帶著你逃的……”
“阿語不用自責,我們藏身在東苑密林也能被他在一日內尋到,是大將軍太過強大了。可他再怎麼厲害,也還是一個人,總有一天,我要找到他的弱點,要讓他後悔對母親所做的一切。”
“靳菟薴……”花解語聽到靳菟薴帶著恨意的話,想起小夫人的勸慰,心中咯噔一聲,靳菟薴這是……恨上大將軍了。
“他既得母親,為何不好好相待?母親被他囚禁半生,為他誕下骨肉,言聽計從,極盡討好,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憑什麼他一生氣,母親便要戰戰兢兢受他的怒火牽連,憑什麼他掌控母親的所有,像是對待家養的愛寵,想怎樣就怎樣,連母親的腳,發怒起來也能下藥摧毀,憑什麼?”
花解語皺著眉去拉靳菟薴的手,入手一片冰涼,“冷靜些。”
“呵,怎麼冷靜,因為他是大將軍,所以都要順著他的無常喜怒,讓他一人順心,其他的人怎樣都無所謂,是嗎?那我和母親……”
還未說完的話被花解語的大手捂住,他覆在靳菟薴面前,兩張臉近到絨毛快要相觸,四目相對,花解語帶著嘆息,“燈燈,如心如心,唯一恕也。如心自在,一恕渡人,這是小夫人要我轉告給你的。”
極近之下,花解語清晰地看到靳菟薴的睫毛輕卷,“是真的,你入睡之後,小夫人同我談到眾生廟那一次,她希望你不要被這些不平矇蔽雙眼,走上不歸路。”
陰影散去,靳菟薴雙眼無神地望著頭頂的帷帳,“母親……”輕笑出聲,她猛然將臉埋進花解語的肩頸,“可是,好難的……阿語,怎麼能不怨,你教教我,怎麼能不怨?”
是呀,怎麼能不怨?
花解語自認,若是他攤上大將軍這樣一個狠心狠情的父親,他根本不可能如靳菟薴現在這樣還心懷善意,嚮往明媚,怕是他早就黑化到底,揭竿而起了。
靳菟薴到底是怎麼成長的,花解語十分敬佩她的初心仍在,可是這顆晶瑩的心就要染上汙濁,花解語竟然會感到不捨和惶恐,有一個聲音在心裡說,你也是劊子手,是你將靳菟薴的一線生機封死,是你將她推下萬丈深淵!
愧疚之感縈繞於心,花解語的大手一下下拍著靳菟薴的肩膀,他從來沒有安慰過其他人,但凡是哭泣在他眼裡都是懦弱無能的表現,可是對著靳菟薴,他的心早就偏的不成樣子,“想想小夫人,想想小夫人的話,你可是小夫人的唯一希望了。”
嗚咽聲漸大,輕撫後背的大手斷斷續續,一夜輕聲軟語,分不清恨意何去何從,情意是真是假。
清晨,千萬光子擁擠在隔間,架子床上的絕色美人挑開帷帳,輕輕的動作還是驚醒了裡面的人,望著迷茫的靳菟薴,花解語不自覺地甩動下泛酸的手臂,“好點了嗎?”
桃花眼完全睜開,靳菟薴慢吞吞問,“你是說心裡嗎?”
“自然,我給你拍了一夜的肩膀,一點效果都沒有?你心中若還有怨,早點說出來,我們一起想辦法排解,千萬別鑽牛角尖,萬一你學壞了,我怎麼向小夫人交代?”
她怨的是大將軍,花解語在這兒勸慰有什麼作用!不過望著阿語眼下的烏青,靳菟薴知曉她的一份心意,還有母親的擔憂,為了這些在乎她的人,她怎麼也要剋制著,不讓自己變成自己不恥的那種人。
“謝謝你,阿語。”
花解語這才舒展眉頭,“這還差不多,看你一眼的烏青,快去上妝吧,簡直不能入眼。”
靳菟薴笑,推開隔間,她拉著花解語到黃鏡之前,歷史再次上演,她側開身子,花解語看見黃鏡之中自己的黑眼圈,他愣了一下,想起灌靳菟薴忘塵雲袖的那晚,他被折騰的一夜未睡好,第二天清晨,靳菟薴還拉他到鏡子面前取笑他的黑圓圈。
真是磨人精呀,花解語沒有生氣,反而覺得有些好笑,感覺身邊有靳菟薴存在,發生什麼樣的事情都不足為奇,勾起唇角,耳邊傳來磨人精的聲音,“阿語這麼好,就讓燈燈來幫你上妝吧,一定將黑眼圈遮住,把你畫的美美的。”
“嘶……”花解語後退一步,即便假面很逼真,就連大將軍也不能識破他鬼斧神工般的偽裝,或許是心鬼作祟,靳菟薴一碰到他的臉皮,他的心就麻了一下,彷彿靳菟薴能透過這張麵皮識破他,“不,不用了,我天生麗質,不需上妝也能驚豔旁人。”
“是是是,阿語天下第一好看。”嘴上附和著,靳菟薴已經拿著一方小盒子靠近,花解語連忙搖頭跑開,“你還是顧一下自己吧!”
或許等以後,如果情況允許的話,花解語想,他願意讓靳菟薴在他的臉上為非作歹。
跑開的他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想法有多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