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之內,是父親散養的猛獸。小時候她親眼見識過被扔進密林之內的人有多慘,能活著出來的,除了有一身好武藝,還得要有天大的福運。
微仰頭,經歷了兩個耳光的抽打,靳菟薴突然間覺得聲望呀,權勢呀都不重要,心尖上的光還在就好。
“靳菟薴,你丟的不是我的臉,是整個將軍府的門面。”
“怎會呢,靳菟薴和將軍府向來是兩談,父親不必擔憂。”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怪我沒能護著你嗎?我讓你去道歉,但凡你能硬氣點,拿出郡主的氣勢,今日的事情,就是窩囊廢都不會弄成這個樣子!”
“窩囊廢……”靳菟薴突然笑了,眼眶中閃著亮光,“父親讓我拿出郡主的氣勢,要我硬氣,可你有沒有想過,我的硬氣,我的倔強早就讓你折斷了!”
頂著紅腫的臉頰,靳菟薴完全豁出去,將往日壓在心底的鬱結一一抖落,“父親你到底要如何!你一面要我聽話得像菟絲子,不能有任何忤逆的意思,一面要我沒有任何底牌,毫無遁甲的情況下去衝鋒陷陣,您這是要我去死呀!”
“逆子!”
靳菟薴搖頭,絲毫不畏懼父親此時猙獰的面容,看到父親怒目圓整的模樣,靳菟薴甚至有些出氣的感覺。
“您總是嫌女兒不入眼,投胎的事情沒人做得了主,女兒認了。可是母親呢,你憑什麼這樣對待母親!母親一心待你是錯,母親百般包容你是錯,母親怎麼都是錯,既然你這麼不待見我們,為何不放過我們,這樣磋磨著,您是要和我們做仇人嗎!”
“啪”
這一次,粗糲的大掌直直打在小臉上,靳菟薴執拗地憋住的淚水直接飛灑出來,四目相對,還真是仇人一般。
響亮的一巴掌,在場的侍衛全都跪在地上。
不遠處的斜坡上傳來刺啦的響聲,情急之下摔倒的霍寅客不再隱藏,他也跪立在一旁,低下的頭小心翼翼地往靳菟薴那邊看去,礙於大將軍的威嚴,他的視線只是到靳菟薴的腳邊就停止了。
再往上,他的動作就會太明顯了。雖然看不到靳菟薴的臉,剛剛的那一聲,霍寅客想到就覺得臉痛,靳菟薴雖然沒少挨大將軍的打,可是這幾年大將軍從來沒有動過手,更別說還是打臉……
大將軍自然早就察覺到霍寅客在斜坡藏著,他甚至知道暗中還藏著一個人,可是靳菟薴拿自己說事,他還能忍,一旦牽扯到言念,不管是誰,都沒有資格評論。
望著靳菟薴迅速鼓起來的臉頰,大將軍心中警醒,他沒錯,他和言念之間誰人都不能多說一個字,言念是他的,他不允許有其他人牽扯進來。
即便是他和言唸的女兒,也不能。
“靳菟薴,再有下次,你自己滾進去。”
靳菟薴知道,下次是滾去密林,父親呀……
真是心狠。
這樣的人,靳菟薴怎麼還滿懷希望了這麼多年呢?
不值得,真是不值得。
深吸氣,靳菟薴狠狠地繃住,硬生生地不讓眼角的淚珠掉落下來,“女兒知錯。”
像是噩夢的迴圈,父女之間的對話再次以此終結。
大將軍也沒有提要把靳菟薴扔進密林的事,他冷著臉,轉過身的時候狠辣的目光往隱蔽的角落望去,隨後面上無波往外走。
沒有任何人知道,大將軍衣袖之下的大手在無規律的顫抖,連線食指的血管之上一滴熱淚滾燙炙熱,這股灼熱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