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言念在想,大將軍是沒有心的。
可是這麼多年過來,言念會想,他不是沒有心,他的心裡有南紅國的邊境安危,有朝堂百姓,或許有那麼一點點喜歡她,可也僅僅是喜歡而已。
高興的時候,他恨不能把世間最好的東西奉到她面前,不高興的時候,他甚至會要她半條命。
她的大半生已經被他毀了,她早就沒有年少時候的衝勁,怎麼可能還妄想和他談條件,與他作對,在他第一次用靳菟薴威脅她的時候,她就認命了。
世上最深沉的,莫過於母親對子女的愛。
言唸的希望死於靳菟薴,卻也生於靳菟薴。
為了靳菟薴,她收起所有的利爪,低眉順眼討好大將軍,甚至甘願困在一方小屋,不停地麻痺自己,只要女兒好就好,只要女兒能風光離開這裡就好。
她早已經變成一灘死水,將自己所有的明媚抽絲剝繭到靳菟薴身上。
“將軍,我求求您,燈燈若是毀了,我要如何活下去……”
大將軍胸膛劇烈起伏,大掌狠厲擊透空氣,快要落在淚水連連的小臉上時,硬生生停下來。
淚水朦朧中,言念似笑似哭,近在眼前的大掌根本沒有嚇到她,她甚至還將臉頰往前遞了遞,“您打吧,我不會躲的。只要將軍消氣,不為難燈燈,我怎麼樣都可以……”
軟軟的話,卻讓大將軍身子微微顫抖,冰冷的眼底是讓人難以分辨的神色,“言念。”
低沉聲音喚出她的名字時,兩人心中都升起莫名的感覺。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提起這個名字,高興的時候,大將軍喚她夫人,盡興的時候,他咬著她喚心肝,發怒的時候呀,再難聽的名諱都喚過。
久違的,言念再次聽到自己的名字。她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有言念二字,將來她死了,以大將軍的蠻橫,自然是要陪在他身邊,碑文上甭想有自己的名字。
“言念,你看看你現在的醜樣子,作賤成什麼了……”
帶著苦笑,大將軍說完抬腳往外走,言唸的心涼了大半截,可是沒有得到準信,她怎麼能放手。
尊嚴呀,臉面呀,她早就沒有了。
忍著痛,她爬著去拽他的衣角,“將軍!將軍!你要我怎樣都可,可是燈燈不能”
纖細小手剛觸碰到,大將軍直接橫斷衣角,推門,大力關門,絲毫沒有猶豫。
“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許開門。”
侍衛應是,徒留咚咚的敲門聲,還有絲絲哭求淹沒在寂靜中。
整個東苑越發顯得森冷。
斷了一角衣袍的大將軍依舊讓人不敢直視,他大步流星往刑房密林而去,一路上遇到的將士們大氣都不敢出。
陰冷的密林外,十幾個侍衛把守在入口處,正對面是一癱軟在地的柔弱女子。
大將軍走到靳菟薴面前,還未開口,身上的不喜就表現出來。
“給我站起來,成什麼軟樣子!”
深吸一口氣,靳菟薴慢慢地站了起來,瘦弱的身影完全被父親的身形遮擋住。
“女兒給父親丟臉了。”紅腫著臉,靳菟薴第一次沒有在這裡發抖到不能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