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幾日就要及笄的少女,在陽光下笑得燦爛如花,望向靳菟薴的眼中帶著明顯的挑釁。
郭謹偈呀,靳菟薴第一想到的不是六日之後的登門道歉。她想到的是在那大船之上,鹹溼海風中,斷蕎告訴她,郭謹偈作詩向小霍公子表達愛意,惹得貴女驚歎。
郭謹偈愛慕霍寅客。
街道兩旁,人來人往。哄著孩子擺攤賣面的商販不時招呼來客,代人寫書信的書生正收拾桌椅,三兩少年在酒樓外談笑風生。
大街正中央,明豔衣衫的女子在暗沉馬車前站立,“青梅走黴運,不知郡主今日走的是什麼狗屎運?”
透過車窗,靳菟薴對於郭謹偈的話並不惱。
京中貴女多裝腔作勢,唯有郭謹偈是什麼話都敢說,一張利嘴讓無數貴女望而生畏。
無意生事,靳菟薴將梅子扔出窗外,對郭謹偈露出端莊的笑容。車簾放下,馬車正要起步,街道又傳來一溫潤似水的聲音。
“郡主這是攀上大皇子的高枝,昔日姐妹之情都不顧,連下車打招呼都是我們這些人不配了。”
柔柔弱弱的,比三月嫩柳還要纖柔,靳菟薴不用看就知道是柳卿櫨。
看來今日大皇子一事,是徹底惹怒了京中貴女,更是讓一直將大皇妃之位視為囊中之物的柳卿櫨慌了,不然最是在意言行的柳卿櫨不會當街沖人喊話。
敲了下車廂,靳菟薴示意車伕繼續趕路。
靳菟薴的退讓落在柳卿櫨的眼中,就是赤裸裸的耀武揚威,她只恨前兩日散佈的靳菟薴不尊師守紀的風聲怎麼沒有加大一番,好讓大皇子厭棄了靳菟薴。
被靳菟薴壓一頭的憤懣讓柳卿櫨失去理智,她直接擋在馬車前面,車伕自然識得面前的是丞相嫡女,立刻止住了馬車。
“靳菟薴,藉著將軍府的名義讓大皇子示好,承這份恩寵你不會心裡不安嗎?大皇子勤懇為國為民,向來不參與女眷瑣事,你是有多無禮……”
這一頂頂罪帽扣下來,靳菟薴不由為柳卿櫨的臆測拍手叫好。但在眾目睽睽之下,靳菟薴哪裡能任由她隨便潑髒水。
快速理了下發髻衣衫,靳菟薴示意一旁莫名興奮的花解語開啟車簾,她這才露出全面。
“柳大小姐可知,以訛傳訛在南紅國會受到怎樣的處罰?”
對面溫婉女子輕輕一笑,再開口,剛剛聲音裡難以察覺的急切消失得無影無蹤,依舊是知書達理的貴女,“卿櫨怎敢呢?我不是郡主這般仗勢欺人,不顧大局的世家女。”
“大皇子平日一心為民,忙於政務。你可曾聽聞百姓談到大皇子去酒樓吃酒,去宴會作詩?你可曾聽過大皇子空閒到親自給人送賞花請帖?今日請帖一事,怕是郡主為了堵前兩日學院內不好風聲才做的好事。”
話音還未落下,周圍的百姓就已經有人點頭稱是。
旁邊看戲的郭謹偈見身旁的小丫鬟也跟風點頭,不悅地撇眼過去,小丫鬟立刻端正站姿。
眼下的情況靳菟薴百口莫辯。柳卿櫨總是能抓住人心進行煽風點火,柔和體貼的話中全是刀子,即便靳菟薴現在說今日之事她真的毫不知情,在場沒有一個人相信。
正是柳卿櫨暗中得意間,噠噠的馬蹄在長街上驟停,身穿將軍府服飾的侍從下馬繞過人群,在馬車前抱拳恭敬道:
“郡主速歸。大皇子從宮中請來太醫,已在府內靜候多時。”
長街寂。
反轉來的太快,連靳菟薴也沒有反應過來。還是花解語放下車簾,將靳菟薴往車廂內拉了拉。
車伕揮動馬鞭,車子再次行進。前方圍住的人群自行讓出道路,直到將軍府的馬車走出好一段距離,竊竊私語這才轟然爆炸,人人驚歎,大將軍之女只怕真的要翻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