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州城猶如巨大野獸的屍體。
這裡雖然是整個關東最大的城市,是李如松大人統御整個關外的提督府所在,也是整個大明重犯發配流轉的中心。
錦州可分為東西兩大區域,東區為達官顯貴所居,這裡道路整潔,商鋪林立,華宅深院精美通幽。
西區面積較東區要大得多,在這裡有年老無所依的老兵、失去土地的流民、流放遼東期滿後,無法歸家的囚犯、五花八門不一而足,這裡是犯罪的溫床,每時每刻都在發生搶劫、盜竊、強姦、械鬥、殺人等案件發生。
隔開兩大區域的是一條寬大的交易市場,中原商品和關外的特產在這裡應有盡有。
範漢傑在街頭拽著路上的行人問了好幾遍,才終於確定眼前果真是到期邢徒集中的街區。
時間已是傍晚,範漢傑來到這條破爛的街區中一個大雜院中,空氣裡便傳來便溺與些許腐臭的氣息,旁邊的牆壁多是半截,有的上頭破開一個大洞,院落裡的人倚靠在洞邊看著他,露出兇惡的神色。
範漢傑倒並不介意這些,他朝院子裡看去,周圍一間間的院落都有人佔據,院子裡的樹木被劈掉了,大概是剁成柴火燒掉,有著過去痕跡的房屋坍圮了許多,有的張開了門頭,裡頭黑黝黝的,顯出一股森冷來,人們將馬桶裡的穢物倒在狹窄的小水溝中,臭氣揮散不去。
裡頭的院落住了不少人,有人搭起棚子洗衣做飯,這一出大宅之中如今魚龍混雜,整個西區無人執法,出現什麼樣的事情都有可能。
也知道外頭巷道間那些指指點點的人打著的主意,不過他並不介意這些。或許是因為他的沉默過於高深莫測,這些人在不知道底細的情況下,也不會鋌而走險。
日光漸漸的傾斜。
只有幾片樹葉老樹枝幹從院牆的那邊伸到通道的上方,投下昏暗的影子。範漢傑在這大宅的通道上一路行走、觀看。
這昏暗的大宅延伸,各種各樣的人似乎都有,有人鬼鬼祟祟的在角落裡與人談著生意,牆壁的另一邊,似乎也有古怪的動靜正在傳出來……
這座大院以前或許是一戶大富人家的私宅,怕是這裡的治安逐漸變壞的原因,這戶人家整個搬遷走了。
經過歲月的侵蝕,春雨秋霜又不知道多少次降臨了這片宅院,冬日的大雪不知道多少次的覆蓋了地面,到得此時,過去的東西被淹沒在這片廢墟里,已經難以分辨清楚。
他從宅子另一邊的一處岔道出去,上了外頭的道路。此時大大的圓圓的月光正掛在天上,像是比往日裡都更加親近地俯瞰著這個世界。
範漢傑緩緩穿過行人不少的道路,附近街道上有一些攤位,攤位上支起燈籠,亮起火把,正在攬客。
範漢傑行得一段,倒是前方雜亂的聲響中有一道聲音引起了他的注意。
“我……當年是參加過燕京花魁宴的啊……我做的詞當時得到過唐伯虎的誇獎……”
搖曳的火把中,那是跪在路邊的一名衣衫襤褸的乞丐,他正在嘮嘮叨叨地向路邊人說著這樣的故事。
其中一行人似乎對他的說法非常感興趣,範漢傑來到近前,在他身前蹲了下來。
“你說……你當年見過唐伯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