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松最看重的家丁,是以東北漢人和內附的韃靼人為主。神臂弓,弩箭,火槍、火炮、戰馬、甲冑,從上到下,有著國中最為精良的裝備,又在成軍的幾十年中,分批出徵大漠,作戰經驗是整個大明所不能及。
擁有著這一支多達五千人的精銳,李如松有信心剿滅任何部族的叛亂。
“事有萬一。精銳家丁固然勇不可當,但其過於依靠輜重,萬一後路被斷,彈藥不濟,可就危險了。而關寧鐵騎又在千里之外的山海關……”
李如松的臉當即掛了下來,李家家丁是他的心頭肉。可被範漢傑一說,卻成了紙糊的老虎,彷彿一戳就能破。
“範先生,本侯知你不喜女真,尤其不喜愛新覺羅。但你總要想想,建州部才多少人口。女真才多少人口,北疆那麼大的一片地,那點人口撒下去比餅上的芝麻還少,臣服於愛新覺羅部的部族雖多,可愛新覺羅部想要管起來,也沒那麼容易。”
愛新覺羅部的人口再多,本族的戶口也沒有過一萬戶。以大明北疆的苦寒荒涼,三四百里方圓的土地,也就能養活萬把人,三四百里之外,甚至連控制都難。而那些附庸,都是有利則來無利則去,李如松為何要擔心他們?
“萬般皆重,惟戶口最重。只要控制好女真人的戶口,他們就永遠都別想有機會叛亂成功!”
範漢傑低頭,不再反駁。他清楚,心有定見的李如松不是這麼容易就能說服的。
大明自張居正變法後,有了二十年短暫的輝煌,但萬曆皇帝這十幾年來的騷操作,致使如大的帝國漸漸衰敗,如今的天下多麼像北宋徽宗趙佶時代,也許過不了幾年,這天下就會像顆爛了根的大樹,大風一吹就會轟然倒下。
而自己輔佐的這位,不像三國時期的曹劉,到像及了袁紹,不是一個有雄才大略的明主。
見範漢傑被他說服,李如松頗為自得。
但他旋又對範漢傑說道:“你要是過於擔心建州女真,本侯就把挑選流放的官奴交給你做,儘量挑選一些廢物給他們,讓這些廢物給他們教歪了,哈哈哈……”
讓人倒了一杯溫熱的鹿奶,咕嘟咕嘟的灌了兩口。喝得急了,不小心嗆了兩下,親衛趕忙拿著手巾上來。
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後,李如松感覺肺和喉嚨火辣辣的,幾乎都要燒起來了。拿開手巾,低頭看著紫色巾帕上的奶白色的痕跡,遼東梟雄從心底裡,泛起一股莫名的疲憊。
身體當真是快挺不住了。
萬曆二十年倭寇豐臣秀吉發兵十三萬七千人,戰船數百艘,攻入朝鮮,朝鮮潰敗,向大明求援,朝廷懼李家做大,由史儒帶兵救助,史儒在平壤兵敗戰死。
朝廷又派祖承訓過鴨綠江與倭寇對戰,祖承訓兵敗逃回。
萬曆二十一年元月,朝廷不得已派自己入朝據敵,當月自己帶兵一萬攻擊平壤大城,數攻不得,自己親衛隊長遊擊吳惟忠帥敢死隊登上城牆,自己親帥騎軍與倭寇血戰。
但吳惟忠中彈犧牲,自己戰馬被弓箭射死從馬上摔落,換馬後再次衝擊敵陣,終於大敗敵寇。
一萬破十萬,自己可以和漢時霍驃騎相媲美了吧!又經過大小十餘戰,終於擊敗倭寇,將倭寇趕進大海,恢復朝鮮,從此每到寒冷之際,肺部都會刺痛,有時還會吐出鮮血。
“希望後人能記住自己為這個搖搖欲墜的國家所做的一切吧!大概人老了就開始念舊吧。”李如松喃喃說著。
不然會這樣一再容忍張孝傑與自己唱反調?好像他說的那些話,自己不明白一樣。
“侯爺?”
正趴在地上,努力擦著地氈的親衛沒聽清,抬起頭,疑惑的問著。
李如松輕輕闔上眼簾。
從朝鮮歸來後,開始就跟著自己的一干老兄弟如今剩下也不多了。
有的告老,有的病故,有的戰死,還有的因為鼠兩端被他處死,也就範漢傑還跟在他的身邊。
從私心上講,範漢傑不算賢德良臣,過去更是被視為奸佞。
但他有見識,有能力,這幾年又刻意打造了一身直言敢諫的孤臣形象,誰都不親近,也不追求自己的勢力,李如松不用他用誰?希望自己走後,自己的幼弟如柏能用好此人吧!
只是他對女真的提防,實在是讓李如松無可奈何。
難道有什麼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李如鬆緩緩坐直身子,“去招李如柏來。”
李如松幼弟李如柏,平日長居山海關,李如松把自己最為依仗的關寧鐵騎交給李如柏掌管。一般只有在年節時才會回錦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