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堅毅的面龐上露出一絲不自在。
蕭惟凜看了眼老人家的背影,問中年人:“都去種桑養蠶了,糧食從何而來?”
“買啊。”中年人很樂觀,“養蠶可比種地強,收入也比從前翻了一倍不止,有了錢,什麼買不到。”
老年人回頭,怒氣沖沖看著兒子:“胡說八道,盡聽人騙,要是趕上天災,要是蠶絲賣不上價,掙不來錢又沒有糧食,全家人喝西北風去,整個江南都喝西北風去。”
當著外人,中年人不願自家老爹抱怨朝廷:“這些自有朝廷操心,您可真是多餘擔心,快去後頭幫忙喂蠶吧,他們兩兄弟忙不過來。”
老人意味深長看了蕭惟凜和楊墾一眼,揹著手離開。
中年人尷尬解釋:“老人種了一輩子地,捨不得那些田,才會胡言亂語。”
蕭惟凜和楊墾離開,以同樣的名義走訪了幾家,這裡的男人們養蠶種桑,女人們忙著織布,絕大部分人都對以養蠶為業充滿期待,以養的蠶多種的桑樹多為榮,對表現突出的,縣裡會給予獎勵,像老人那樣不情願的是極少數。
前世剛出事那一陣,他懷疑官員們逼百姓無節制養蠶植桑,實地考察後蕭惟凜不得不承認,在鼓勵百姓方面,江城做得很充足,這種積極性是逼不出來的。
接下來幾日,蕭惟凜去周邊幾個縣走訪,也是同樣的結果。當上下都接受了這樣的想法,就算他說要未雨綢繆,也不是每個人都能理解。
作為掌權者,他當然希望能藏富於民,不希望叫停,在他看來,此事一定還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前世他還沒有解決完這件事就亡故,雖有想法,卻沒來得及實施。
實際上,他有些好奇,顧清音和輔政大臣是如何解決這個問題的,是否同他想的一樣。
對顧清音而言,離開京城便意味著自由,她急著幫謝家擺脫那一場滅頂之災,這一趟走得並不悠閑,半程坐馬車,半程坐船,抵達江城已是四月初。
早在顧清音啟程,顧清時就給謝正廷寫了信,所以謝正廷早就算好時間在碼頭等候。
顧清音在錦瑟的攙扶下下船,看到前世的熟人,不由自主綻出笑容。
前世謝家被生意上的對手暗算,對方同土匪勾結,將謝家滅門,謝正廷倉皇之中跌入水中,最後撿回來一條命。他因為撞到了頭,有一段時間失憶,等找到京城時已是三年後,那時妹妹已經嫁入皇家,給四皇子當王妃。
謝大哥沒有打擾她們姐妹倆,黯然回到江城,一邊尋找當年陷害他家的兇手,一邊白手起家。又過了兩年,她才發現四皇子的歹毒,助妹妹擺脫四皇子。那時的妹妹身心俱疲,她於是安排妹妹回江城散心,沒想到竟與謝大哥久別重逢,之後有情人終成眷屬。
這一回,她不會再讓悲劇發生。
踏上堅實的土地,顧清音微笑走向謝正廷:“謝大哥。”
謝正廷為人穩重,看到顧清音也很高興:“先回家。”
他說的,是謝家。
兩家關系很好,謝正廷早就通知了家裡人顧清音今日抵達,謝家二老已經備下接風宴席。
顧清音沒有拒絕謝正廷的好意,在船上無事,她在下船前已經梳洗過。
姐妹倆離開江城這些年,一直是謝正廷關照顧家的宅子,接到顧清時的信後,他早就派人將顧家掃撒一番,等顧清音一回來就能入住。
她請謝正廷派人幫他將老夫人的人送回顧家,自己帶著錦瑟登上馬車,去謝家參加接風宴。
謝家與顧家離得並不遠,只隔了兩個路口,步行一盞茶的時間就能到。
謝家人口也簡單,謝家夫婦只生了兩個兒子,謝正廷的弟弟謝正宣比顧清音姐妹倆小一歲,目前不在江城,正在外地求學。
顧清音謝家門口見到了謝父謝母,一想到這兩人不到半年後就命喪歹徒之手,顧清音就感到痛心。
她規規矩矩行了晚輩之禮:“伯父,伯母。”
“阿音!”
謝母看到顧清音就忍不住落下淚來,拉住顧清音的手,將人緊緊摟在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