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甘愣愣地盯著師爺手中行雲流水的筆尖,耳朵沒聽進去幾個字,直到阿蘭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掀起眼瞼,井長富憔悴發黃的面龐落入視野,這才緩緩醒過神來。
井長富雙腳戴著鐐銬,手也被麻繩綁著,被衙役押著跪在了公堂上。
雖然他在牢裡沒被用刑,也沒餓著,但牢獄生活還是很折磨人的,短短几天整個人像是瘦了一大圈。
他一臉惶恐地垂著腦袋,仰頭看了眼公案之後的知縣老爺,立馬又收斂回視線,直到瞧見一旁候著的井甘,混濁的眸子頓時閃爍起希冀的亮光。
但他左右看了一圈都沒瞧見孫小娟,只有井長青和井文松跟來了,眼底登時染上一層怒氣。
噔——
一擊驚堂木,井長富身體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注意力頓時被拉回了知縣身上。
范進舉望著下方跪著的男人,威嚴地開口,“堂下何人,報上名來。”
井長富嘴唇動了動,聲音有些戰慄,“草民井長富,叩見青天大老爺,求青天大老爺給草民做主啊,草民真的沒有殺人,草民是冤枉的。”
想著這幾日牢裡的日子,井長富一肚子的委屈,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可憐地喊冤磕頭。
范進舉眼眉不動,“有何冤屈細細講來,不得有任何欺瞞,若你當真是被冤枉,本官自會為你作主。”
井長富見知縣是個公正嚴明的,當即喜不自禁,抹了把眼淚鼻涕,將自己和張獻文之間的所有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再三保證案發當晚說會殺張獻文的話只是說說而已,並非真的想殺他。
但交代的所有事情中,關於當晚他離開墜雲酒肆後的行蹤還是沒有回答。
井長富的嫌疑點就在這,這才是重中之重,可他卻只用一句‘醉酒不記得’敷衍過去,可知縣豈是能夠敷衍的?
“休想隱瞞!難道你連自己在哪兒醒來的也不記得了?”
井長富肩膀不停地發抖,半天回答不上來,知縣又是一擊驚堂木,嚇得他整個人都趴在了地上。
“北城的鬼屋。”
“撒謊!當晚鬼屋有兩個行商歇腳,根本沒看到其他人。公堂上公然扯謊,衙役,杖十板,執行!”
知縣一聲令下,一支綠頭籤直直落在了井長富面前。
“大老爺饒命,饒命……”
井長富的哭喊聲夾雜在板子的重擊聲中,氣息漸漸微弱,最後三下已經疼得脊背麻木,眼睛虛眯地發不出任何聲音。
井文松聽著那一下下板子聲,心神震盪,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握住,連向來頑皮的井長青都慘白著臉往井甘身邊靠了靠。
女捕快側臉瞧著井甘毫無波動的神情,嘖嘖兩聲,“還真是無情啊——”
井甘巋然不動,沒有搭理。
板子打完,井長富已經處於半昏迷狀態,也問不出什麼了,只能抬回了牢裡。
女捕快又傳喚了證人梁濟洲,梁濟洲的證詞再次指明瞭一條懷疑方向,張家少奶奶便被押上堂審問。
面對威嚴的官老爺,張少奶奶一改在茶樓不停抹淚的柔弱樣,視死如歸般堅定地一口咬定自己是被冤枉的。
她沒有情人,更不曾謀劃殺害夫君,是梁濟洲信口胡言。
兩方口供相左,只能依靠證據說話,而嫌疑人情夫還未找到。
“案件證據不足,退堂,擇日再審!”
一聲驚堂木響,煎熬的時間終於結束,井文松和井長青兄弟倆都感到了一陣短暫的解脫。
兩人想要去看昏迷的井長富,卻被牢頭攔在了牢門外。
十大板可不輕,身體差些的直接就被打死了,娘知道爹捱了刑罰不知道會多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