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上划著拳、輸了喝酒的一個獄卒正捧著大碗要一飲而盡,聽見景吾這話突然一怔,手中大碗滑落,碗裡的酒全倒在了地上。他忙將碗撿起,賠笑道:“真是對不住啊各位,我這手怎麼這麼笨,連個碗都拿不穩。”
眾人一陣鬨笑,見他又要去搬酒罈把酒碗滿上,止住他道:“算了算了,下次輸了把這碗補上。來來來,我們繼續。”隨即一群人又摩拳擦掌喊著口令,鬨鬧起來。
景吾所言實在讓人震驚,霽長空頓時臉色一沉,嚴肅道:“她怎麼了?”
景吾眉頭緊皺,揮手止住划拳嬉鬧的眾士兵:“行了,別演了。”
聞聲,那群士兵立馬像變了個人,原本還喜笑顏開的臉,轉瞬就個個都一言不發、愁雲滿面,整個牢房到處都洋溢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憂傷。霽長空更感疑惑,又問景吾道:“到底怎麼了,你們怎麼都這幅樣子?”
景吾沒有去接霽長空的話,只對那些士兵道:“你們都退下吧,我與流川君有話要說。”
於是,一眾士兵立馬起身,迅速收拾了牢內物品,排成一列出去了。他們一走,牢房內頓時空空蕩蕩,只剩下他們二人。
霽長空靜靜看著他,等他給自己一個解釋。景吾回到他身邊坐下,深吸了一口氣,才積蓄了力氣開口道:“北染她犯了錯,被剔了神脈,貶去下界歷劫了。”
忽如一個晴天霹靂砸在霽長空身上,他驚恐萬狀,身形晃了一下險些摔倒,顫抖著撲過去抓住景吾的手,問道:“剔神脈?!為什麼?”
這剔神脈是對犯下滔天大罪的罪神的刑罰,一旦神脈被抽去,便永世不可再為神。並且,剔去神脈的過程痛苦無比,比之霽長空的天雷極刑還要痛苦百倍。究竟是犯了什麼錯?才會被這樣處罰。
看見他這樣,景吾心中隱隱作痛,十分不想告訴他北染被貶是跟他有關,可是已經到了現在這地步,不實話實說又能怎麼說?
躊躇了很久,還是道:“她去了南海,斬殺一隻骨毒可以溶解世間萬物的妖獸。打鬥的過程中,妖獸逃跑,撞毀了南海一根鎮海神柱,由此掀起了滔天巨浪,一月不消,致使南海鮫人族無法生存,差點滅族。”
“有幸存者告上天界,還帶來了作為證物的妖獸獠牙,帝君震怒,下令捉拿北染。她剛一回到天界,就被懷越手下的天兵抓了。”
生於南海?骨毒可溶世間萬物?
霽長空覺得這兩種特徵的妖獸好像有點熟悉,他應是在哪遇見過的,他使勁在腦海中回想,試探道:“蝮猙?”
他於數萬年前在南海征戰時,就曾遇到過這隻妖獸。此獸兇狠無比、嗜血好殺,恰巧在他們取得勝利、整頓軍馬準備迴天之時跑出來,還吃掉了軍中幾個戰士。
那時霽長空剛飛昇上神不久,單槍匹馬殺入它的巢穴與它大戰了一番,最後仗著一身神輝砍斷了它一根肋骨,將它重創。
但霽長空自己也不是毫髮無傷,被蝮猙吐出的火燒傷了一隻手臂,綁著繃帶吊了半個月。且那把讓他很是滿意的黑劍也壞掉了,被蝮猙的骨血腐成了一灘鐵水,也是這樣,才讓他們得以知曉蝮猙骨裡的毒有如此作用。
蝮猙負傷之後就逃跑了,因為有傷在身,霽長空沒有追上去將它斬殺,後來它不知躲去了哪裡,只要不再跑出來作亂,也就放過它了。
“是。”
得到景吾肯定的答案,霽長空覺得這事簡直不可思議,質疑道:“怎麼可能!她怎麼會有能力殺死蝮猙?”
天界中,多數人都知道,北染能飛昇上神多虧了她那把神劍,她的天劫,都是那劍替她受的。
所以,即使成神了,她的法力也並不是那麼高強。若給諸神排個位,她算是最最下等的那種。而蝮猙自上古時期遺留下來,它的厲害霽長空是領教過的,像北染這樣一個半吊子上神,怎麼可能殺得死它。
景吾道:“你說得對,原本她是沒有的,但去南海前的那段日子裡,她去藏書樓裡借了許多進修劍法的書,日日苦練,法力竟然飛速增長。前些天我經過她宮前,發現她的宮頂竟凝出了五朵七彩祥雲。”
聽到這裡,霽長空說不出話了。如果她的靈力真的已經增長到了可以凝出五朵七彩祥雲的境地,那她若殊死一搏,也許真有可能殺死它。
可是她為什麼要豁出了命的這麼去做,霽長空還是一頭霧水:“就算是她去的,但這是為何?”
終於問到了這個問題。
從景吾打算將這件事告訴霽長空起,他就做好了被他連環逼問的準備,可現在他問到那個最關鍵的問題了,景吾卻是又難以開口。他喉頭緊了緊,目光飛快的掃了一下霽長空身上的鐵鏈,低聲道:“為了救一個人……”
“救人?”霽長空隨著他從景吾那裡捕捉到的一點小動作,朝自己身上看了看,而後恍然大悟,震驚道:“她是為了救我?!”
景吾將頭低得更低了,道:“對。”
得到回答,霽長空簡直不敢置信,正要開口大聲否定:這怎麼可能!心口卻突然湧上一陣劇痛,痛到他咬緊牙關,面部都僵硬了起來,不得不緊緊捂住胸口,卻絲毫也沒有減輕半分痛楚。他一手撐地,額上暴起了青筋。
景吾發現異樣,大驚失色,慌忙檢視他的情況,道:“你怎麼了?”
霽長空痛到一個字也吐不出來,撐地的手不停發著抖,額上大顆大顆的冷汗砸到地上。看著他這樣,景吾慌得不知所措,一雙手停在空中,去扶他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驀地,從霽長空口中吐出一大口鮮血來。血濺到景吾身上,染紅了他半邊衣袖。
這一大口血將景吾嚇壞了,他鬼使神差的哆嗦著手去拍霽長空的後背,試圖這樣會讓他好受點。拍了兩下他又陡然驚醒,停下來暗罵了自己一頓:真是夠蠢,這樣拍有什麼用!
霽長空吐出一口血後情況並未好轉,稍後,又源源不斷有血從他嘴角溢位,順著下巴直流到地上,滿地都是鮮紅,見之觸目驚心。景吾急忙運功施法,挨個封住霽長空身上穴道,好容易才替他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