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裡,景吾和霽長空相對而坐,兩人中間橫著一個棋盤,正在對弈。
景吾一手執了一枚黑子,眉頭緊鎖,死盯著棋盤上那死死纏繞著的黑白棋陣,久久沒有落下去。
旁邊圍了一大圈的獄卒,看著他倆,大氣也不敢出,生怕自己一眨眼,二人就分出了勝負。最後終是有一個忍不下去了,急道:“景吾上神,你倒是快下呀。”
景吾將那枚黑子換了隻手拿著,然後一手拄著頭,略微有點煩躁:“哎呀,別急別急,我再看看。”
有一人發聲,圍觀的眾人也忍不下去了,紛紛催促:“是啊,上神,你都糾結好久了,到底想好了沒呀。”
“就一顆子,我們大家都等了你快半個時辰了!”
聽眾人紛紛指責他,景吾將手中黑子啪一聲丟入棋笥裡,訓斥他們道:“你們這些人,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要不我把子給你們,你們來下個試試?”
他此話一出,原本快要扒上二人肩膀觀戰的群眾突然一聲驚呼,退出了一大步,連連擺手:“我不要我不要。”
景吾見狀,頗為鄙視的看著他們,又道:“看看你們,連上陣都不敢,還好意思來催我,別說話,只管看著就是了。”說罷,他又拿了棋子在手,重新盯著棋盤,目光在上面四處遊蕩。
這盤棋距離開局已經好幾個時辰,倒也不是兩人技藝精湛、難分上下,互相撕咬著難捨難分。而是景吾每下一顆,就要盯著棋盤看半天,斟酌許久方才落子,而他此時手中的這顆是最久的一次。
剛想放這裡,快要落下時又改變了主意;想放那裡,覺得還是不對又將手拿起,最後卻是觀望了小半個時辰也沒想出來下哪裡才最合適,看著旁人一顆心揪得死死的。
霽長空倒是不急,耐心的等著他,待景吾下過之後,他再抬手落去一子。
景吾糾結許久,終於下定決心,一咬牙將黑子落在了棋盤上一個空格內。霽長空輕笑一聲,在另一處放去一枚白子。
下一刻,旁邊一個獄卒便高聲道:“景吾上神,你又輸了。”
景吾看著棋盤上矯若遊龍的白棋,蜿蜒盤旋著將他的黑棋圍困其中,頓時大驚失色,忙去拿過他方才剛放下的那顆黑子,道:“不不不,我不下這裡,我換個地方。”
邊上有人道:“上神,落子無悔,你可不能耍賴啊。”
隨即幾人跟著應和:“是啊是啊。”
景吾見全部人都來攻擊他,把手中棋子一丟,惱道:“我不玩了,不玩了。真沒意思。”
眾人哈哈大笑:“上神,你這接連半個月,日日都輸,運氣這麼背,還是緩幾天再來吧。”
景吾見眾人笑他,很是不滿,對霽長空道:“你怎麼都不知道讓著點我?”他又轉頭看看那群笑話他計程車兵,指著他們道:“還有他們,你以前是怎麼調 教的,我堂堂天界上神,他們也敢笑話我,還有沒有王法了。”
霽長空嘴角一勾,笑道:“下次一定讓。”
景吾黑著臉收拾桌上棋盤,哼哼道:“你每次都這麼說,就沒有哪次讓過,我明日不來了。”
聽他說明日不來,霽長空想了想,欲言又止,遲疑了許久,方才開口道:“嗯……好像,很久沒看見北染了,她最近在做什麼?”
見景吾已將棋盤收起,看熱鬧計程車兵們再沒有熱鬧可看,也一鬨而散,各做各的去了。
景吾收拾東西的手停頓了一下,而後又動起來,漫不經心道:“她啊,聽說前些日子跑去藏書樓借了許多書回去,最近每天都照著那些劍道法術從早練到晚呢。可能不太有空吧。”
霽長空神色有那麼一瞬的黯然,轉而笑道:“也虧得她終於知道用功了。”
之後的幾天,景吾確如他所說,沒有來天牢找他,霽長空心想,他定是因為下棋次次輸,心裡生了氣,過幾天就好了。
這次,景吾著實氣了很久,小半個月後才又在天牢看見他的身影。
他帶了幾壺酒,一入牢裡,便拿了幾壺分給一眾獄卒,然後拎著剩下的兩壺來到霽長空面前,樂道:“從丞霖那裡討來的酒,用果木釀的,嚐嚐?”
霽長空打趣他道:“消氣了?”
景吾喝了一大口酒,模樣甚是灑脫,高聲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本上神心胸寬廣,哪會被此等樁樁件件牽絆住。我日日暢行神界,行到水窮,坐看雲起,不知要比你這栓在籠裡的囚鳥快活多少倍。”
霽長空心知,他還是要出了那口惡氣,所以故意說出這番話,來踩他幾句。他扯了扯身上鐵鏈,滿不在乎道:“我覺得這樣挺好,在牢裡比在蒼梧宮熱鬧多了。”
說到熱鬧,霽長空又想到了北染。其實他的蒼梧宮也有熱鬧的時候,那便是北染去找他之時,不管她是去做什麼,拔了他的仙草或是剪禿他的花,總歸還是熱鬧的。
他微動了下唇,想說些什麼,話到嘴邊卻又止住了。
只聽景吾又道:“好什麼好,算了算了,不提了。來,喝酒。”說著,他將另一壺酒推去霽長空跟前。
霽長空拿起飲了一口,景吾滿懷期待的看著他,問道:“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