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正奇猛地抬起頭，眼睛通紅，“行，咱跟他們分家。”
他三十幾年在尚家當牛做馬，連帶著妻兒都因他吃苦，養育之恩再重，也報答的差不多了。今天良子被打成這樣，以後呢？他對尚家問心無愧，可他也該對小家擔起責任。
“蘭蘭，等明天我先去鎮上給你弟弟買大骨頭，等我回來，你跟著我一起去村長家裡。”尚正奇決心一下，便是十頭牛也拽不回來，要不是尚良還不知吉凶，他今晚就要跟村長說分家的事。
有宗族的村子會單獨設族長一職，清河村姓氏分散，族長所能行使的權利便交給了村長。
當晚三人輪番守在尚良身邊，好在尚良的情況並沒有惡化，臨到天明，尚正奇裹上衣服便要去鎮上。
他剛出房門，王氏就從自己的屋子裡走出來，“老大，你跟我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昨天尚正奇回家直接進了大房的門就沒再出來，她倒是想把尚正奇喊出來，又怕尚千蘭那個彪楞的丫頭真對她動手，這才早晨起來盯著大房的門，為不驚動屋內的人，還特意壓低了聲音。
尚正奇面無表情地看了王氏一眼，抬腳就往外走，“我要去鎮上，您有什麼話等我回來再說吧。”
“站住，你也要不聽我的話？”王氏也沒好脾氣，登時沉下臉。
尚正奇腳步一頓，側頭看著王氏，“三十五年，兒子一直都聽您的話，從來不問好壞，可是您怎麼做的？爹走了快十年了，我為您，為弟兄們一直掏心掏肺，我夠了，今天我就跟村長說分家的事。”
“分家？”王氏還從沒見過今天這模樣的尚正奇，不相信這番話出自他的嘴，當即質問道，“是不是江好那個賤人教唆的？還是她生的小chang婦挑撥離間，讓你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
聽妻女被人冠上汙hui難聽的名字，尚正奇的火也被點起來，“大逆不道？我對你，對尚家問心無愧，你說什麼，我無所謂！但是，你別說孩子和江好，我還不想跟你撕破臉。”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尚家。
回過神的王氏不能追尚正奇，便站在大房門口破口大罵，各種難聽腌臢的話一句接一句，聲音時而如同哭喪，時而粗暴，滿是褶皺的老臉都因為激動掛上了紅光。
屋內的尚千蘭和江好聽得清清楚楚，江好能忍，尚千蘭卻忍不了。
她一把推開房門，在王氏驚愕的眼神中走進廚房，隨手抄起一把菜刀指著王氏，“誰再敢出聲耽誤我弟弟休息，我就把誰的舌頭割了！我說到做到，不信就來試試。”
王氏噤若寒蟬，望著尚千蘭的眼神更是充滿了恐懼，這丫頭脾氣越來越大，割舌頭還真有可能幹出來。
噪音消失，尚千蘭才垂下胳膊，握著菜刀回了屋子。
“怎麼還真拿起刀了，傷著自己怎麼辦？”江好看見菜刀，連忙上前接過去。
尚千蘭淡淡笑道，“娘，我心裡有分寸，不會動真格的。我要嚇唬不住他們，今天咱們得聽多久？”
她要是能動手，早就在昨天動手了，不會拖到今天。
從她自己的立場上，她對王氏已經忍無可忍，要是王氏現在暴斃，她都想花錢請個戲班子唱三天三夜。可從外人的角度，王氏對他們再不好，那也是長輩，她做孫子輩的不能動手，動手了便是她的不對。
正因如此，她昨天才剋制住了，一旦動手，分家就更麻煩。
剛過中午，尚正奇拎著豬大骨和兩隻老母雞回來，顧不得休息，跟江好分工忙活了一陣子，豬大骨和老母雞都下了鍋。弄完這一切，他也不敢耽擱，領著尚千蘭又去了劉家。
父女二人剛進劉家的門，正在院子裡洗衣裳的餘氏就站起身，“尚叔和千蘭來了，有什麼事？”
尚千蘭和尚正奇對視一眼，分家是大事，上來就告訴餘氏不太妥當。
“嫂子，村長在家嗎？”尚千蘭開口問道。
餘氏搖頭，“今天是我婆婆她爹八十大壽，公公一早就陪著婆婆回孃家了，今天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呢。你們要是有什麼要緊事，跟我說，我告訴公公。”
上次從山腳撞見尚千蘭之後，她就一直吃不好睡不好，一直想著探探尚千蘭的口風，無奈她跟尚千蘭沒有什麼交集，現在瞧見尚千蘭，自是熱情的很。
“也不是要緊事，既然村長不在家，那我們就先回去，等村長回來了，我們再來。”尚千蘭此時無心想到餘氏的擔憂，只想著今天不能提分家，那他們就先回去，家裡留娘一人守著良子，她本就放心不下。
餘氏只好點頭，面帶不安地看著兩人離開，尚千蘭應該不會跟別人說吧？剛才尚千蘭看她的眼神挺好的，或許壓根就沒想到那種事，信了她的話......
尚千蘭一進家門就看見尚順站在廚房門口，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裡面，心裡頓時警覺起來，豬骨頭和老母雞可都在廚房呢。
她快步走到門口，看見守在爐子前的江好，表情才有所緩解，“娘，你回去看著良子吧，這裡我來看著。”
等江好離開，尚千蘭見尚順還站在門口，立刻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尚順瑟縮了一下脖子，離開廚房。
熬豬骨頭比熬老母雞用的時間久，尚千蘭等到老母雞熬好之後就把雞肉和湯分開，把雞肉端給江好和尚正奇，又單獨盛出一碗湯，讓江好一點點餵給尚良。
“蘭蘭，你吃個雞腿。”尚正奇對尚千蘭也滿懷愧疚，看她忙上忙下，撕了一個雞腿遞給她。
尚千蘭正要拒絕，廚房的方向忽然傳來孩童撕心裂肺的哭聲。
糟了！尚千蘭眼皮狠狠一跳，拔腳就朝廚房跑，與同樣朝這兒跑的柳慧琴險些撞到一起。
兩人剛進廚房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尚順站在一片熱湯水中，兩隻手鮮紅，衣裳還在不停地往下滴水，而他旁邊用來燉雞湯的鍋子倒扣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