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心將何訴
天色越來越沉,暖暖戴著著繁複的頭飾,穿著厚重的吉服,一步一步踏在梁宮的青石路上。
她跟隨傳旨的中官進入太極殿時,已是午時,殿內已備著她喜歡的菜餚佳釀,暖暖記得這兩個壇子,是葉皓出征前拿出的那兩壇。
大殿內一如既往地莊嚴肅穆,葉皓伏於書案上奮筆疾書,他要趁著過年期間朝臣們休假,草擬出人事任免,對朝堂進行一次大換血。
右項宣相良老奸巨猾,在朝中根基穩固,鏟除杜家一黨後,葉皓無直接證據來處置他,只得從旁枝末節入手,一點點削弱其勢力。
此次在百高一戰中,終於找到了他通敵叛國的證據,真相大白於天下,朝臣們也終於理解了帝王對此戰堅決的態度,一時間百官歸心,朝堂上下空前團結。
但是也不能被一時的勝利矇蔽雙眼,該懲治的人依舊要懲治,葉皓這次是下了決心,要肅清隱患,留朝堂一片海晏河清。
對於暖暖的與長風的事,他承認是他沖動了,沒有顧慮到暖暖的感受,歸來之前他還篤定暖暖會理解、會同意,但就現在就她的態度來看,情況並非想象的那般。
也不知這二人到底經歷了什麼,長風對暖暖有愧疚,不敢去見她,心病難醫,傷勢總是不見好。對此,葉皓十分無奈,他這師弟哪裡都好,只是缺乏自信這一點,真讓人頭大。
暖暖也是避而不見,他借長公主的由頭去請了她一次,卻被她毫不猶豫地拒絕,可見這次她是真的生氣了,但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只能用聖旨將她召進宮來。
但見她一身吉服,規矩叩拜的樣子,他心裡多少還是有些發慌,在他這個哥哥面前,她何曾這樣過。
“起來吧,這裡沒有外人。”葉皓走下龍椅,想親自扶起她。
“謝陛下!”暖暖叩首躲過他的伸過來的手,雙眸下垂,恭順中卻帶著不情不願。
葉皓尷尬地收回手,輕咳了兩聲,神色依舊溫和:“餓了吧,來陪我用午膳。”
“不知今日陛下召見臣,所為何事?”暖暖言語間帶著冷漠與疏離,彷彿她們之間只是君臣關系。
“沒有事就不能見你嗎?”
暖暖深吸一口氣,叩了一首:“陛下既已見了臣,若無其它的事,臣有一事,請陛下應允。”
“何事?”葉皓心中忐忑。
“請陛下收回成命,取消臣與燕山侯的婚約。”
“為何?暖暖,我早就說過,希望你們再續前緣,你也並未拒絕過。”
暖暖覺得有些可笑,不否認就代表接受嗎?為什麼他要將她與冷逸塵捏在一起?她態度堅決一字一頓地說道:“臣葉青,無前緣。”
葉皓已是十分不悅,自登基以來,還無人敢如此違逆他的意思,但仍耐著性子說道:“暖暖,不要任性,你心裡明明……”
“任性”二字,猶如一顆火星掉入油鍋內,瞬間燃起熊熊烈火,這一路上暖暖一再告誡自己不要生氣,心平氣和與哥哥講清楚,將婚事退掉離開京城,可現在她卻一點也控不住自己。
她抬起頭看著葉皓,眼中盡是失望與委屈,但隨即被倔強替代,之後她猛然站起身來,咬著牙說道:“我任性?我不過是你們手中的貓兒狗兒,你們想怎麼安排就怎麼安排,怎敢有脾氣、耍性子!這是我與他的事,你為什麼要管?他既然已經死了,為什麼還要回來?他一次又一次地不告而別,難道我就只能在原地等待嗎?我就不能有自己的選擇嗎?”
一連串的質問,讓葉皓啞口無言,未料到她會有這麼大的反應,氣氛變得冰冷,他背過手去側過身體,不敢與她的目光對視。
這些話,耗盡了暖暖全身的力氣,她兩手攥成拳頭,剋制著翻湧的怒氣,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他是我的緣也是我的劫,我替他擋那一刀算是還了他的情……四哥,我最後再叫你一聲哥哥,你在重峪關救我一命,遺詔之事算我的報答,此後我們兩清。”
兩清?葉皓愣住,不可思議的看向她,她眸光中的寒意襲來,將他包裹,懼怕從自心底而生。
下山以後,一路走到現在,無論局勢多麼危險多麼緊張,他從來沒怕過,而這一番親情的決裂,讓他不知所措,不知該如何解釋,在他自己看來,解釋是在找藉口,他與長風在不知不覺間,竟將她傷得如此之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