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臥房屋門從內開啟,趙奉安踱步出來,身姿挺拔依舊,面容清貴,後面跟著拎著藥箱的太醫。
宋宛兒來不及多說,連忙上前扶著趙奉安手臂,向太醫問道:“駙馬傷口恢復得如何?”
太醫恭敬回答:“駙馬吉人天相,已無大礙,請公主放心。”
宋宛兒歪頭盯著一頭白髮的太醫,似是玩笑說道:“張太醫,這句話我從小就聽您說,說了這十幾年都沒變過,您能不能說句實在話?”
老太醫誠惶誠恐連忙行禮,回答道:“老臣罪該萬死,駙馬傷口已經恢復了八成,當真無礙了。”
見宋宛兒嘴角繃不住的笑意,趙奉安拍了拍她的手,低聲說:“宛兒,別鬧了。”
宋宛兒這才笑著說:“沒怪您,張太醫,多謝您給駙馬診治。”說著,又讓錦寒帶著太醫去開藥方並領賞。
趙奉安吃了藥後,吏部官吏抱著公文又來府上向他請示公務。
知道趙奉安恢復得很好,宋宛兒也放下心來,眼見他們一時半會兒不能結束,她便讓溫錚盯著駙馬休息,自己抽空出來,備車徑直去了宮中找父皇。
她到德仁殿的時候,皇上剛從書房議事回來,見到小女兒,先問了問駙馬的傷情。
宋宛兒眼眶紅紅地拉著父皇手臂,半真心半刻意地將趙奉安說得十分可憐。
皇上對這個女婿並不親近,他似是不太在意地端起茶碗喝了口茶,開口問道:“大理寺可有查出什麼?”
宋宛兒搖搖頭,如實地將霍念查到的秦應之事向父皇闡明,見皇上似有動容,便小心問道:“父皇,我也不太確定秦應是否是主使行刺奉安之人,還需要再查。只是秦應如此行為,這樣無視王法,您怎麼還不定他的罪?”
皇上面上不動聲色,只是低頭喝茶,並未回答。
宋宛兒也不多糾纏,只是撇撇嘴嘀咕著說道:“我知道您有您的想法,我只是覺得秦應無視王法,就是無視皇權,無視您。他下獄之前,我和他在吏部衙署碰到過一次,他對我亦極為輕視,怕您生氣,我都沒跟您說。”
當今皇上在一眾皇子中繼位的過程十分艱辛,互相傾軋算計,他心思極深,亦從不相信任何人,甚至包括自己的太子,可宛兒是在他做了皇帝后出生在皇宮之中,他對她從未用過什麼手段,而他也知道自己這個小女兒心思單純善良,卻又極為聰慧,是以他對她倒保留著最基本的信任。
如今自己年紀大了,有很多事照顧不到,年輕時共同謀事的秦應和林餘如今都成了心患,的確需要個人幫自己。
沉思片刻,他仍是不甚在意地開口:“宛兒,你跟趙奉安過了這幾年夫妻,他對你如何?”
“很好啊,”宋宛兒眼睛亮晶晶的,笑著回答:“他性子偏冷,但心是好的,對我也很好。”
皇上道:“奉安這幾年在吏部的確幫了朕不少,就是跟朕不太親近。”
宋宛兒連忙介面:“他就是這樣的性子嘛,面上總是冷冷的,其實心中是知道好歹的。這次查辦秦應,奉安想來是招了很多人的恨,否則怎麼會偏偏這個時候遇刺?他還不讓我來麻煩您,擔心惹您煩心,他生病這幾日,每日都在辛勞地處理吏部公事……”
看了看父皇的臉色,宋宛兒又搖著父皇手臂,撒嬌說道:“父皇,我知道您對他一直不滿意,不過他畢竟是您女婿呀,您信不過他,還信不過我嗎?”
皇上沉吟片刻,終是帶上些笑意,笑著責罵:“行了,朕怎麼生出你這個胳膊肘向外拐的女兒。”
“我哪有胳膊肘向外拐嘛?奉安是您的女婿,也算是咱們自家人,不是嗎?”見父皇如此態度,宋宛兒知道他聽進去了,嬌聲說道:“反正這次女兒指望著父皇做主。”
宋宛兒陪著父皇說笑一會兒,又去鳳微宮給母后請了安,心中到底記掛著趙奉安,便匆匆出宮回府。
回到公主府時,正是午膳時分。
在門口下車後,宋宛兒問了下守門侍衛,得知駙馬正在書房接待客人,宋宛兒心中有些詫異,這幾年倒是很少見有客人來府中拜訪趙奉安。
她扶著錦寒手臂,款款向書房過去。
宋宛兒剛剛拐入書房院落大門,立在書房門口的溫錚看見她進來,立刻躬身行禮,隔著整個庭院,大聲請安:“卑職拜見公主。”
宋宛兒瞧見書房屋門緊閉,眉頭輕輕一蹙,溫錚這請安的架勢倒像是給屋中人提示似的。
她面色不顯,依然不緊不慢地穿過庭院,剛行至書房門口,房門突然從內被開啟,趙奉安一身玄色家常衣袍,長身玉立站在門口。
二人目光相遇。
趙奉安面色向來寡淡,除非他願意,旁人很少能揣度出他的情緒,正如此刻他的模樣。
宋宛兒卻微微一愣,眼前趙奉安那雙沉沉黑眸,似乎又回到遇刺之前的狀態,沉重壓抑,帶著隱忍。
她越過趙奉安的肩膀向後看去,只見青顏穿著一身水藍色衣裙,婷婷嫋嫋地站在趙奉安身後。
雖然說趙奉安已經對自己說明他和青顏並無男女之情,見到此情此景,宋宛兒仍然不悅,倒不是她覺得趙奉安和青顏有什麼不清白,而是他們之間似乎有什麼不能為外人道的聯絡,隱隱將自己排斥在外。
這時,青顏上前幾步,欲對宋宛兒躬身行禮。
青顏前幾日遇刺,身上的傷想來尚未痊癒,感覺身形比上次見她消瘦了很多,愈發見之猶憐,這會兒下拜時臉色亦微微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