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奉安回身攔住青顏,沉聲說道:“你身上傷還沒好,不必多禮了。”
青顏恭敬回答了一聲“是”,便垂眸婷婷而立。
宋宛兒挑著一雙美眸,目光從青顏轉到趙奉安身上,片刻後笑著說:“奉安,你身上的傷也未好呢,我一不看著你,你就不知道休息。公事不得不處理也就罷了,怎麼非要此時見客人?”
趙奉安直視著宋宛兒,她臉上帶著慣常的笑,眸中卻有失落。
過去五年,每次冷落她時,她都會有這樣的神色,而他總是硬著心腸冷著臉,反正她難過片刻就會恢復正常,而近來也許是知道鉅變將至,趙奉安越來越無法像之前那樣視而不見。
他聲音不由自主的柔和下來,說道:“青顏這次來仍是為了秦應之事,有些未了的證據需要當面說明。”
青顏在旁眼神一動,微微動容,一向清高自傲的公子這是在向宋宛兒解釋?
怪不得三日前周子初回趙國之時,曾讓自己多留意公子對長樂公主的態度,她本以為周子初應是多慮,公子和宋宛兒做了三年夫妻,有所不捨也是人之常情,可此時看起來公子的確對這個宋國小公主要比想象中更加在意。
如今大事將成,公子難道真的會因此亂了心神?
青顏能感受到趙奉安態度的變化,宋宛兒當然更能察覺到,她嘴角不由自主翹起來,仰著臉看他,一雙眸子亮晶晶的,嬌嗔埋怨:“自己都在養傷,還總放不下公事……今日傷口還疼不疼?”
趙奉安搖頭以示無礙,低沉說道:“宛兒,我和青顏還未談完,你先讓人去準備午膳,我很快就過去。”
宋宛兒咬著唇,黑白分明的眼眸又在青顏和趙奉安之間掃了一圈,終是笑著說:“好啊,那你快點兒,我早上就讓人煲了湯,給你補身體的。”
眼看著趙奉安點頭應承下來,宋宛兒微仰著下巴又看了眼青顏,才扶著錦寒,款款離開。
青顏又有一絲詫異,這個公主雖然嬌氣,但並不像傳聞中那樣蠻橫任性,倒很明白事理的樣子。
目送宋宛兒背影消失,趙奉安轉身進屋坐在書桌後面,對跟過來的青顏說道:“宛兒對你我關係仍未釋懷,以後有什麼訊息,你直接找溫錚傳給我,不必再見面了。”
青顏眸瞳微縮,猶豫片刻,還是問出口:“公子,您這樣在意她,是擔心她起疑心?還是怕她生氣?”
趙奉安端著茶碗的手微不可察的頓了下,掀起眼皮,眼神隱晦卻帶著不悅看了眼她,凌厲壓迫感撲面而來。
青顏本是趙國周雲忠將軍副將之女,在二十年前趙國叛亂中,她父親因護著周府小公子而被殺害,之後她被周雲忠收養為義女。
後來趙奉安為了復仇大計,以質子身份來到宋國,而她和宋朝皇帝亦有殺父之仇,故追隨趙奉安而來,助他一臂之力。
她和趙奉安同是在周府長大,只是趙奉安自幼性格陰沉,不似周子初性格隨和,是以她對公子一直十分敬畏。
青顏暗暗吸了口氣,垂眸說道:“青顏逾矩了。”
趙奉安低頭喝了口茶,語氣寡淡說道:“此次我受傷,秦應嫌疑最大,大宋皇上疑心重,應該不會再容忍秦應,罪名應該很快會定下來。”
青顏勸道:“公子身負重任,萬不該用自己冒險。周將軍在趙國聽到公子受傷,十分心焦,立刻傳信給我,讓我務必來親自探望公子,並勸您下次千萬不能再自傷。”
“無妨。如今秦應出事,朝中動盪,此時我在府中養傷避避嫌疑,一舉兩得。”趙奉安輕描淡寫地繼續開口:“另外,上次嘉臨關林餘的訊息傳來有幾日了,大宋皇上並沒有動作,把第二波訊息放出來。”
青顏還欲再勸,卻不知如何開口,最後只恭敬應了一聲“是”。
她看著趙奉安沉肅面容,心中暗自思忖,公子不過是二十多歲年紀,一副矜貴斯文模樣,心思卻極為深沉,正如此時他表面雲淡風輕,居於府中養傷,實際上仍掌控著每一步行動,步步為營。
這樣的公子會因一個宋國公主而打亂這麼多年的計劃嗎?青顏心中有些許不安。
*
七月中的天氣,白日夏暑未消。
宋宛兒命人吩咐廚房準備午膳,又特意讓做個清涼的蓮子羹,自己則扶著錦寒回了臥房。
上午入了宮走了許多路,宋宛兒覺得身上粘膩得很,便脫了外面的衣裙,只著裡面褻衣,趴在臥房的美人榻上,露著白膩美背,讓錦寒用棉巾溼了溫水來給自己擦身。
錦寒邊輕輕擦拭,邊對公主輕聲勸慰說道:“公主,那個青顏來找駙馬,想來真的是公事,否則也不敢如此明目張膽。”
宋宛兒閉著眼睛,趴在自己手臂上,似是心不在焉地說:“可能是吧。”
其實她心中知道青顏和趙奉安應該並無私情,只是隱隱覺得他們之間也並不只是討論秦應公事那樣簡單,而且趙奉安不願讓她知道,她亦無從揣測。
宋宛兒闔著雙眸,暗自思忖著,卻不覺背上擦拭的柔軟棉巾被換成一隻粗糙大手,她睜開眼睛,看到趙奉安正坐在榻邊,一手撫在自己背上,一雙暗沉黑眸沉沉看著自己。
錦寒已經不在屋中,想來是被趙奉安遣走。
宋宛兒也未起身,依舊懶洋洋地趴在手臂上,紅唇勾著笑意,“怎麼?沒讓青顏姑娘留下一起午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