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徵引已經癱坐在地上,汗水從臉上劃過,不可思議的大口喘著粗氣,謝四海也是呆呆的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這一幕發生的太過突然,幾百年來不曾出現的場景,似乎只出現在傳說中的場景,今天竟然讓自己親眼看到了。
伴隨著歌聲的戛然而止,周邊空氣似乎也變得清新起來,夜風拂過徵引打了個冷戰,下意識的擦了擦臉上的汗水,這時才發現衣物已經被汗水浸透,左右看了看才鬆了口氣,說道:“歌聲消失了嗎?”
謝四海點了點頭看著不遠處剛剛人魚靜坐的礁石,又看了一眼圓又大的月亮,低聲說道:“月圓之夜,人魚會在海岸唱歌,歌聲會吸引附近人類不自主的前往……沒想到傳說竟然是真的。”謝四海突然坐了下來,狠狠的給了自己一個巴掌,然後看著巴掌喃喃自語道:“不是夢啊!”
這時候秦魚帶著巡查司的兵卒急匆匆的趕了過來,不出徵引所料,能過來的兵卒只有七八個人,謝四海此時也是來不及嘲諷那些按時當值的兵卒,看了一眼秦魚無奈的搖了搖頭,秦魚當即蹲了下來,摸了摸謝四海的額頭問道:“怎麼了這是?”一邊說著一邊看向少年徵引。
謝四海急忙介紹道:“這位是我在都城夢迴結識的少俠,徵引。”秦魚只是點頭看了一眼,然後抱拳說道:“在下秦魚!”沒有過多的介紹,也沒有過多的奉承,英雄的相見也許只是這樣簡單。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秦魚又問了一次,謝四海這時才想起剛剛跳下絕壁的那些民眾,掙扎著要起身,可是雙腿卻不聽使喚起來,秦魚急忙一把將其扶了起來,然後小聲的說道:“什麼也別說,今天來的這些傢伙嘴都不嚴,若此時大人有什麼窘態,恐怕明天就會傳到主公的耳中。”
謝四海勉強站直了身體,對秦魚說道:“快去崖邊瞧瞧有沒有人生還?”秦魚急忙讓兵卒前去檢視,只見兵卒跑到崖邊看了良久,卻沒有任何的反饋,秦魚沒有好氣的問道:“到底她孃的有沒有人?那麼大的人瞧不清楚嗎?”
那兵卒轉過頭來回答道:“大人,什麼也看見啊?”謝四海眉頭緊皺,不敢相信的錯了搓眼睛,然後看向徵引,徵引急忙爬了起來,穩了半天才勉強站住,隨後說道:“不可能啊!十多人站在崖邊,然後就那麼一個接著一個的跳了下去,難道是什麼東西將其搬走了?拖到了海里?”
謝四海沒有頭緒,他不知道剛剛看到的那人魚是不是幻象,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從聽到歌聲開始就中了術,以至於看到的所有東西皆是虛幻,沒辦法謝四海只能讓秦魚把人都撤了,就這樣七八個兵卒罵罵咧咧的離開了。
謝四海緩緩抽離被攙扶的手臂,然後走到崖邊向下一看,沒錯除了拍打礁石的海浪別無他物,那十多條鮮活的生命難不成真是幻象?還是入少年徵引說的那樣被什麼東西拖到了海中。
秦魚問道:“大人,我不知道剛才這裡發生了什麼,不過要想知道某些事情的答案,就只能去盟府找公孫靜堯了。”謝四海雖然很不想去找那個老傢伙,卻不得不去一趟盟府,不僅要解決今天晚上的事,還要讓公孫靜堯看一下徵引描繪的那張圖。
就這樣三個人藉著月色向盟府走去,天剛亮三個人就到了盟府公孫靜堯每天出入的地方,此處該是整個雲荒大澤最大的圖書館,書卷成千上萬,地方大到一來回就要半天光景,書架更是足有三人高,許多侍從以及學子都需要用梯子來回借還書籍,這裡有整個雲荒所有的藏書,不僅有天下武夫想要的秘籍,更有歷史文獻、奇聞怪談總之是雲荒有的這裡都有,雲荒沒有的這裡還有,有云荒發生的事,也有天人的傳說,更有妖魔的記載,不過到底是傳說還是真實發生過的事實,沒有知道,更沒有辦法驗證。
公孫靜堯是一個年近百歲的駝背老者,留著銀白色細長的鬍鬚,頭髮都快掉沒了,卻依舊梳洗的整齊,雖從壯年到老年都在盟府經年累月的讀書,眼睛已經明亮好使,只見公孫靜堯佝僂著背,拄著柺杖迎接著謝四海,謝四海也不含糊,急忙將公孫靜堯攙扶回他的座位上,並說道:“老學究年事已高怎還親自下榻迎接,這豈不是折殺小人。”
公孫靜堯有氣無力的笑道:“今天一早我就知道有貴客臨門,沒想到是謝閣主,不知謝閣主此次前來盟府有什麼要事啊?”
謝四海也不拖拉,急忙將徵引描繪的草圖遞給公孫靜堯,並說道:“這是案發現場臨摹出來的,起初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可是越看就越覺得有問題,因為它看起來混亂,卻亂中有序,就如同一種我們不認識文字一樣。”
公孫靜堯眯眼仔細看了起來,良久才點頭道:“是一種文字,老朽在舊書中見過,與那鮫人的文字很像,不過更像一種法陣……不對應該是祭祀用的圖陣……年齡大了有些想不起來,你等等老朽去找找。”
秦魚眉頭一皺,看著公孫靜堯蹣跚的背影低聲在謝四海耳邊說道:“閣主,我總覺得不靠譜啊,老學究年事已高,還總健忘,不如換個人問問?”謝四海搖頭道:“這裡只有老學究對舊書以及八百年前的傳聞有過研究,其他人研讀的都是近代,還有的學子可能書沒看基本便一門心思的想要寫一本,你說是是不是很可笑?老有所成的老學究每天都在學習,那些初出茅廬的學子卻想著如何寫書供後人研讀。”說完也只是無奈的苦笑。
徵引不以為然的說道:“世人皆是如此,不明白不懂的人才會覺得自己什麼都行,恰巧是那些什麼都明白什麼都精通的才覺得自己不會的東西的太多。”秦魚看了一眼這個年紀比自己小很多的少年,這句話可不是這個年紀人能說出來的,想必這個少年也有著與他人不同的人生經歷吧。
不知等了多久公孫靜堯才緩緩的走了出來,手中拿著的並不是書,而是一卷竹簡,看樣子該是比舊書還要古老的東西,來到謝四海的面前將其攤開,指著上面鬼畫符的圈圈的說道:“這些就是鮫人的文字,老朽比對了一番雖然不是完全一樣,但也只是大同小異,似乎謝閣主拿來的這一張要簡單一些。”
秦魚不耐煩的說道:“這又能證明什麼?”謝四海急忙說道:“秦魚,耐心點。”然後對老學究拱手致歉,老學究笑著道:“不打緊,年輕人缺少耐心是在正常不過的事。”
謝四海又問道:“老學究,敢問能否將此圖中的鮫人文字翻譯出來?”老學究眉頭一皺,捋了捋銀白的鬍鬚撇著嘴,好久才說道:“老朽試試吧!”說著就準備去研究,謝四海急忙將其攔住,說道:“老學究留步,還有一事請教。”
公孫靜堯是個好鑽研好學習的老先生,幾十年如一日的在盟府修習研究,也因為如此成為了盟府的管事,成了天下學子的老師,不過謝四海不曾在盟府學習過,叫老師未免有些牽強,便只能叫一句老學究。
公孫靜堯平心靜氣的坐了下來,住著柺杖問道:“謝閣主還有什麼事啊?”謝四海雖然是瀚海劍閣的閣主,不過也是巡查司的總司,公孫靜堯並不是故意沒稱呼謝四海為大人,在公孫靜堯看來瀚海劍主這個稱呼更適合謝四海,至於總司這個名頭並不適合。
謝四海便把昨天夜裡發生的是一五一十從頭到尾跟公孫靜堯說了一遍,中途徵引還幫著補充了幾句,公孫靜堯眼球快速的反轉起來,聲音顫抖難以抑制心中的激動,說道:“是人魚啊!那可是天下最美的人魚啊。”
“不是幻象嗎?”謝四海追問一句,公孫靜堯搖了搖頭老淚縱橫的說道:“沒想到謝閣主竟能有幸見到人魚,老朽可沒有這個福氣嘍。”
聽了這話徵引沒有好氣的說道:“老先生,那人魚的歌聲險些要了我跟謝大人的命,那人魚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危險著呢。”公孫靜堯看了一眼徵引滿眼的慈祥,說道:“是啊,傳說人魚擅長歌唱,歌聲優美動聽,只為讓吸引身在遠方的仰慕者,不過老朽看的書上說,人魚的歌聲雖然有魔力卻不是害人的,她們用歌聲指引那些在海上迷失方向的人們找到陸地,找到回家的路。”
“書上的話一定是假的,那人魚絕對是危險物種,就憑那攝人心魄的歌聲,以及跳入海中時的眼神,我覺得她能殺死我七八次。”徵引撇嘴說道,老學究如同陷入了回憶,惆悵道:“海中妖物本是一家,鮫人樣貌醜陋皆為雄性,人魚樣貌俊美都是雌性,後來大妖亂世鮫人浮出海面巨大的魚尾變成了雙腳,他們跟隨大妖龍鷹征戰四方,到最後死的死傷的傷,活下來的也都被驅逐到紅河灣以東,不能回到海中。”
“後來呢?”徵引似乎很喜歡聽故事,急忙催促公孫靜堯繼續往下說,公孫靜堯嚥了口口水接著說道:“人魚夜夜思念盼望鮫人的迴歸,所以才有了那攝人心魄的歌聲,那歌聲之所以能讓人忘掉自我深陷其中,皆因為世人的執念,歌聲本是唱給那些戰死陸地以及不能回到海水中的鮫人聽的,不巧的是世人也有相同的感觸,也有放不下的思念與執著。”公孫靜堯耐心的解釋著,謝四海卻沉侵在了鮫人與魚人的故事中,不管是傳說也好,是真實發生過的歷史事件也罷,那一晚他與少年徵引看到的人魚並不是幻象,而是真真正正的人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