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陳月白沒有底氣的回答大先生也只是淡淡一笑,輕聲說道:“一個賭徒怎麼可能戒掉賭癮?怎麼可能戒掉身處賭局中種種刺激?”陳月白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只見父親緩緩爬起身來,擋在身前的手一點點的將銀錢往懷裡揣。
陳月白眉頭一皺緊握手中長槍指著父親質問道:“老陳頭,你怎麼又去賭坊了?為什麼?”陳文東無奈的說道:“若不是為了給我孫兒籌錢,打死我也不會去賭坊的。”
陳月白一聽眉頭緊皺,不敢相信的問道:“給星河治病的錢是你偷偷拿走的?”陳文東百口莫辯嘴一撇無奈的點了點頭,那表情就如同在告訴陳月白,我是你老子,你能把我怎麼樣?
大先生站在屋頂,一副世外高人仙風道骨的模樣,哪裡有一點賭坊老闆的樣子,手中拿著菸斗自顧自的裝填菸絲,似乎在等待陳月白給自己交代,只見陳月白走到自己父親陳文東面前伸手說道:“老傢伙,把錢都拿出來,還給人家。”
陳文東眉頭一皺大聲質問道:“你可想好了,這可是我孫子,你唯一的兒子救命的錢,我用盡手段才贏到的,還回去星河他將命不久矣啊。”
陳月白咬緊牙關極不情願的說出三個字,“還回去!”陳文東低聲罵了一句,“我怎麼生了你這麼一個兒子,空有一身本領,性格卻軟弱如同懦夫,呸!”說完猛的往陳月白腳下吐了一口唾沫,陳月白沒有理會,低著頭緊握長槍,心中竟如同插了一把刀子般疼,唯一的兒子命不久矣,這些銀錢足以救兒子的命,可是陳月白心中的道義告訴他這麼做不對,自己也絕對不能這麼做,可是兒子的命就不救了嗎?
陳文東將銀錢包裹嚴實,然後猛地扔給大先生,大先生瞧也不瞧一眼一伸手便將其捏在手心,掂量一翻後說道:“今天看在你兒子的面子上放過你,以後不要出現在我的賭坊,若是讓我瞧見你出現在我的賭坊,那麼你的一雙手就別想要了。”
說完便準備離開,只聽陳月白開口說道:“先生留步!”大先生居高臨下的瞥了一眼陳月白這個鐵骨錚錚滿腔世間道義的男子問道:“還有什麼事?”
陳月白雖然很不想開這個口,可是兒子的命就在眨眼間,他有怎麼能放棄這個機會,只見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拱手祈求道:“請大先生救救我兒陳星河。”
大先生挑了挑眉依舊是那副臉孔,不驚不喜,不悲不憂,淡淡的問道:“怎麼救?我又不是醫師,更不會什麼起死回生的法術。”
陳月白始終覺得難以啟齒,可依舊還是開了口,“我兒陳星河生來與人不同,身不殘卻不得出門不得行走,只因身體一動心跳脈搏便快比常人三倍有餘,體制孱弱承受不住如此快速的心跳,只要活動身體必定昏死當場。”
聽了這話大先生哦了一聲,眉頭一皺脫口說道:“此病我還真是第一次聽說,可惜我幫不上忙,我看你求錯了人。”陳月白急忙跪行幾步說道:“我兒治病急需銀錢,還請大先生能借錢於我。”
“哈哈哈!”大先生一聽竟是不自覺的笑了出來,表情誇張不可思議的問道:“我沒聽錯吧?你跟我借錢?我可是賭坊的老闆,無利不往先不提,若是還不上銀錢可會吃不了兜著走啊?”
陳文東一聽滿臉的嫌棄,隨口罵道:“你這點跟你死去的孃親兼職一模一樣,錢到手了不用,現在非要跪在地上求人家,我就不信你練二十多年的羅家槍法會不是這賭坊老闆的對手。”
大先生聽到羅家槍法四個字眼睛一亮,仔細回憶起剛剛陳月白橫空投擲的那一槍,可惜的是自己無緣一見羅家槍術,不然以自己的記憶能力,只需一眼就能看出到底是不是羅家槍,是不是羅河與羅天兩兄弟的槍術。
陳月白扭頭看了一眼自己這邋里邋遢沒有任何風骨的父親,回嘴道:“我孃親雖是女兒身,卻頂天立地活成了男子,我就不明白孃親為什麼會看中你?又為什麼下嫁於你?”
聽得出來,父子的關係並不是很好,陳文東也不在乎,冷哼一聲對大先生說道:“我說掌櫃的,我兒子的槍術雖然不是天下第一,卻也拿得出手,看場子當保鏢什麼的不在話下,你那些銀錢大不了我們爺倆給你幹活還錢就是了。”
大先生哦了一聲瞥了一眼邋里邋遢的老頭說道:“一個賭徒的話我可不信,不過陳月白先生的話我信了。”說完把手中銀錢往地上一拋,陳月白喜極而泣接過銀錢急忙道謝,然後對自己的父親陳文東說道:“老傢伙,星河有救了!”
夜色下謝四海一聲不吭的在前面走,秦魚扛著紋有浪花擊潮的短刀跟在後面,五步的距離秦魚一直不敢追上去,不知走了多久謝四海突然停下腳步說道:“今天發生的案子,一家被碎屍滅門,現場找到了鮫人的鱗片,我擔心海里有東西正在一點點的登岸。”
聽了這話秦魚似乎並不在乎,大大咧咧的說道:“這麼多年過去了,鮫人也好魚人也罷,都是傳說中的妖魔了,就算他們復活,就算他們爬上了岸又能怎樣?大不了魚死網破。”
“秦魚我本不想過多的干預你的生活,可是自從大公子失蹤之後,你就變了,變得陌生,變得頹廢,變得什麼都不關心,難道……”話還沒說完就聽秦魚說道:“別跟我提大公子,他早已經死在了排雲港,那麼多人為什麼偏偏只有你活了下來?你為什麼沒跟著大公子一起死?”
秦魚的話深深的刺痛了謝四海的內心,並不是他不想死,不過是被懲罰者鐘山百尺救了下來,只見謝四海無奈一笑,說道:“若不是懲罰者救下了我,你以為我能活到今天嗎?”
“哼,別說了,什麼狗屁懲罰者,什麼妖魔即將亂世,人心就夠複雜的了,何必還需要妖魔來毀滅人類。”秦魚話語中滿是嘲諷與不甘,如果公子闕還活著鶴洲會不會更好?如果公子闕還活著那麼自己的生活與地位會不會比現在更高?
那些無恥的小人知道公子闕失蹤的訊息後,立刻換了門庭,原本對自己趨炎附勢的勢利小人每天都在打壓排擠自己,這讓秦魚傷透了心,也看透了很多人與很多事,雖然許多王親貴族都向自己丟擲了橄欖枝,可是他心中的底線始終沒有被自己毀掉,他並不喜歡賭場,不過是因為在賭場能忘掉一些事情,他不喜歡喝酒,只因為一喝就醉,醉了便人事不知。
秦魚的底線很簡單,做一事忠一人,可是自己效忠的那個人失蹤了,自己要做的事也隨之完結了,謝四海說道:“公子闕最大的願是鶴洲能安定,百姓能過上安定的日子,不必擔憂海中的大風大浪,要知道鶴洲以打漁出海為生的海民不計其數,若是海中真有以人為食的鮫人,那麼從此以後的鶴洲該怎麼生活?”
“跟我有什麼關係?難不成我就能讓萬丈深海里的鮫人都死光嗎?”秦魚猛地後退兩步,想要脫離謝四海的範圍,謝四海搖頭苦已經是沒了辦法,無奈的說道:“回來幫幫我吧,我找不到其他人了。”
秦魚扔下手中的短刀說道:“都是狗屁,什麼巡查司,什麼二品都尉,老子不幹了!老子只想喝酒賭錢,喝醉了睡大街。”說到這裡秦魚似乎釋放了所有的委屈與悲傷,突然語氣低沉又傷感的說道:“你知道每一次喝醉是什麼感覺嗎?頭很脹很暈,想要忘掉一切,可是每一次都是那麼清晰,白字黑字上寫著大公子跟排雲港一起消失了,你知道有多清晰嗎?”秦魚突然蹲在地上痛哭起來。
謝四海看著把悲傷全都發洩出來的秦魚並沒有安慰,而是一言不發的蹲在了旁邊,秦魚滿臉的淚痕,看著謝四海說道:“大公子就是我的希望,可惜希望已經滅了,這麼幾年你知道我是怎麼過來的嗎?我承受著那些牆頭草的冷嘲熱諷,承受著多方勢力給我的打壓,從二品一直到現在的從四品,我還是體會到了什麼叫牆倒眾人推,就算已經這樣了,那些朝臣似乎還不罷休,一個勁的往主公那裡遞汙衊我的摺子。”說到這裡秦魚笑的越來越誇張,越來越無奈,表情也越來越不像笑,在謝四海看來秦魚此時此刻的表情跟哭沒有區別。
好一會秦魚默默的撿起短刀,說道:“我知道你不會安慰人,你也別誤會我,不過是跟你發發牢騷,人就像一個垃圾桶,負面情緒就如同垃圾,積攢多了不倒出去是會憋出病的,還好我已經把這幾年積攢的垃圾都倒了出去。”
謝四海愣愣出神,良久才笑著道:“乾脆別幹了,退出朝堂專心整頓瀚海劍閣吧。”
秦魚擦了擦淚水沒有好氣的說道:“沒有朝堂的支援,瀚海劍閣走不了多遠的,鶴洲的江湖脫不開朝堂的擺佈。”謝四海若有所思,如果自己的修為成為鶴洲第一,那個時候瀚海劍閣是不是又會是另一個樣子?想到這裡謝四海從懷中掏出那本懲罰者送給自己的劍訣,這幾年謝四海都想修習,可是他始終看不明白書上的內容,有些時候甚至只要合上書就如同失憶了一樣,書中內容一個字也記不住。
秦魚看了一眼謝四海手中劍訣問道:“是舊書?”謝四海點了點頭道:“是懲罰者借給我的,提醒我會有妖魔亂世,讓我仔細研讀書中內容,讓世人皆學會此劍訣,可是到現在我連一個字也沒記住,或許是我資質太差吧。”
話到這裡秦魚一把拿過劍訣,低聲說道:“蒼穹劍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