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未涼頭都沒來得及回只喊了一聲‘躲開’,可是長矛早已經從眼前呼嘯而過,這一擊葉未涼清楚自己都難以躲過去,更別說是陳先林了,端木拓爾見狀屏氣凝神,丹鳳眸子凝聚成線,眼睛餘光突然看到被葉未涼拿在手中的綢卷,絕對不能在死人了,他們是來求和的,並不是來結仇的,剛剛弟弟的所作所為雖然唐突冒失但終歸還有緩和的餘地,倘若在死一個邊軍又會怎樣呢?
大夢王也許不會追究,可是眼前的葉未涼還會配合自己嗎?他身後那些邊軍又會如何呢?到那個時候無論是自己還是弟弟去夢迴共學還回得來嗎?可是這短短三十幾步的距離那長矛自己能接下來嗎?接下來身後這致命的一擊又該怎麼躲過去呢?
死亡自己並不害怕,他怕的是弟弟端木平會不會帶著仇恨去大夢王朝共學,會不會因此捅出天大的簍子,會不會打亂父親精心的佈局,青洲一統是頭等大事,聯合大夢王朝對抗北疆更是重中之重,這一念時間都跟著靜止了,眼前長矛呼嘯而來,身後長槍急刺而至,葉未涼頭都來不及轉過來,弟弟那驚恐而又擔心,憤怒而又猙獰的面孔也定格在自己這一念的時間裡。
天命不可違,端木拓爾伸出一臂攔住長矛去向,整個人突然伏在馬背之上,陳先林長槍刺了個空,可是端木平的長矛並沒有撲空,直將端木拓爾的右臂刺穿,端木平只說了兩個字,“你們……”就再無下文,陳先林來到葉未涼身邊大吼一聲,“將軍快走!”
三萬鐵騎見主帥受了傷頓時炸了鍋,驚天動地的吶喊聲崛地而起,“殺!殺!殺!”葉未涼眉頭緊皺,這一切終究還是被打亂了,端木拓爾拔掉長矛見三萬鐵騎已經按耐不住躍躍欲試,急忙揮舞手臂,傳令將官見狀急忙將後退的將令傳遞下去,戰場上十幾名傳令將官的喊聲被淹沒在三萬鐵騎的吶喊聲中。
青洲人的豪放不羈是天生的,青洲人的彪悍更是與生俱來的,天底下都知道,從來都有青洲人欺負別人,怎麼能讓別人欺負了自己,三萬鐵騎前赴後續的向前挺進,此時的端木拓爾才發現三萬鐵騎已經失控了。
端木平陰沉著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只見他嘴角微動,似乎在說,“大哥,這一切就是命。”,北楚只知戰,不怕死,倘若父親的計策是屈人籬下,你同意,國師公羊羽同意,我端木平可沒同意過。
端木拓爾大吼一聲,“阿平!不要!”只見端木平原本陰沉的臉色突然更加奸詐陰險,端木拓爾恍然大悟,這小子到底還藏了多少?他到底是不是坦蕩磊落的青洲端木後人,竟是如此的奸詐狡猾。
端木平手臂微微舉起,目光看向端木拓爾,三萬鐵騎似乎都在等端木平放下手臂,葉未涼知道事情已經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陳先林猛拍葉未涼馬背大喊一聲,“將軍快走!”聲音雖然被淹沒,但此時此刻傻子都知道該跑了,更何況是葉未涼。
打馬回撤的一瞬間葉未涼手中綢卷掉到了地上,端木拓爾腦袋偏向一側拔出腰間佩刀,對經過身邊的葉未涼說了兩個字,“快走!”
佩刀擁楚出鞘的悄無聲息,端木拓爾緊握擁楚,想起了師父公羊羽的話,“此刀名為擁楚,無論是誰坐了這北楚王座,願你以後能擁護北楚。”端木拓爾內心毫無波瀾,但是他知道師父公羊羽與父親端木秀德對北楚安定三十年的謀劃,這一步是至關重要的,不管弟弟端木平被誰蠱惑都不重要了,現在的他能做的就是讓葉未涼全身而退。
終於在戰馬嘶吼,騎兵呼嘯中端木平的手還是放了下來,表情依舊是玩世不恭,看著端木拓爾似乎在說,“大哥你沒想到會是這樣吧?”
葉未涼扭頭看了端木拓爾最後一眼,那堅毅的身影被淹沒在騎兵的衝鋒之中,紫鴉堡的城防之上鼓聲震天,烽火突然被點燃,其實到現在葉未涼也不太明白這三萬鐵騎兵到底要幹什麼?沒有攻城器械他們能走多遠?難不成三萬鐵騎只是來邊境耀武揚威的溜達一圈嗎?
除了紫鴉堡平坦開闊,方圓兩百里皆是丘陵山地,騎兵雖勇,又能有多大用處呢?最後的巷戰城戰不還是要依靠步兵與攻城器械嗎?這端木平固然令人費解,但是他的所作所為又何嘗不像一個賭氣的孩子?
大軍壓境,葉未涼陳先林一人一馬,一前一後奮力狂奔,身後騎兵如同潮水一般的逼近,就在這時天空劃出一道黑色驚鴻,一人一劍轟然落地,落在端木拓爾的身後更在葉未涼與陳先林的身後,一人一劍如同從天而降的炸雷。
剛一落地就把平坦的地形踩的凹凸不平,不過騎兵的衝鋒更是如同潮水,前浪覆滅還有前浪,一人一劍能做的難道只是逼退那一小股騎軍嗎?劍士黑衫黑髮隨風盪漾,黑色長劍陡然出鞘,劍氣縱橫何止百里!
此時城頭上的龍傲天簡直驚掉了下巴,嗔目結舌的看著眼前突然發生的一切,除了緊張害怕便是驚恐與不可思議,原來真有御劍而行的高人,真有從天而降劍氣縱橫百里的劍豪,不知石平平何時才能達到此種境界?
端木平看著黑衣人如同遊蛇般遊走在騎兵的衝鋒中,面容突然陰狠起來,咬緊後槽牙一字一頓的說道:“端木青山,你也來攪局!”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端木王第五個兒子端木青山,號稱青洲年輕一代最強劍士的端木青山身形忽現,幾個走位就來到大哥端木拓爾的身邊,輕聲說道:“哥哥放心,國師公羊羽已到!”
端木拓爾如釋重負,來不及回頭看這個雪中送炭的弟弟端木青山一眼,慌亂中問了一句,“那兩個人安全了嗎?”
端木青山樣貌樸實,氣定神閒的說道:“不會有危險,一切都在公羊先生的掌控之中。”話音剛落三萬鐵騎後方號角聲陡然響起,聲音刺透雲霄,桀驁不馴的三萬鐵騎如同後勁不足的洪水突然緩流四散,端木王旗出現在不遠處的山坡之上,一個身穿寬大袍子的瘦弱老人騎在馬上,面容慈祥目光銳利,捋著山羊鬍一言不發,身後騎將收起號角驅馬走近老人。
瘦弱老者沙啞著嗓子說道:“果然還是三王子氣力過人啊,鐵騎已退,我們也該回去了。”三王子端木北伐一身戎裝,腰間配有虎頭刀,馬上掛有雁翎箭,劍眉虎目滿臉的戾氣,氣勢上與司馬譽有一拼。
被叫做三王子的騎將驚愕的問了句,“就這麼回去了?那老六呢?”
“你父王說如果你問起六王子的罪責,就讓老朽告訴你,他是你弟弟,孤都沒想治他的罪,怎麼你還想治他罪不成?”公羊羽慈祥的把端木秀德話說給端木北伐,這些話出自端木秀德的嘴沒錯,不過這一切也都是公羊羽循序善誘後的結果。
他心中比誰都清楚端木王六個兒子的心性,這一次六王子便是受了端木北伐的蠱惑,三萬鐵騎中更不缺端木北伐的追隨者,不然憑藉端木平是如何都做不到調遣三萬鐵騎的,端木北伐心中清楚只要是六王子端木平破壞了此事,那麼罪責的輕重先不提,儲君的位子定會與端木平那小子沒有一點關係了。
“這可是老六壞的事。”三王子小心翼翼的收起號角,驅馬追上老人,見老人沒說話又補充道:“公羊先生,父王真是這麼說的?就這樣放過老六了?”
公羊先生不是國師公羊羽是誰?這個在北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角色突然沒有了和顏悅色,冷聲道:“六王子有大才,不過心志不堅,受人蠱惑是必然的,他是你的弟弟,大王沒說讓我治他的罪,難不成你想?”
三王子心頭陰霾揮之不去,好征伐的自己扭過頭去瞧了一眼如同緩流潮水的三萬鐵騎心中黯然,眉頭一撇暗自出了口氣,雖然是懂非懂但是心中的那些小算盤再也沒有打的劈啪作響,公羊羽點播道:“戰事不起是好事,如果真隨了殿下之意,五年之內北楚就會被慕容鮮于吞併。”
“先生說的我不明白,難不成我們只能在夾縫中求生存嗎?”
“三王子,你要明白一個道理,這個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慕容跟鮮于尚能聯合,為什麼我們就不能依附大夢王朝呢?”
“哼!狗屁的慕容鮮于,他們都是鼠輩而已。”三王子端木北伐生性好戰,十歲便擠身行伍,那個時候就已經弓馬嫻熟,衝鋒陷陣往往一往無前,生死不怕,被端木秀德稱為暴熊,如同一頭暴怒的熊入了羊群。
公羊羽嘆了口氣提醒道:“三王子忘了自己叫什麼了嗎?大王賜名北伐,想讓你做的是收復北疆,可不是南下挑釁大夢王朝。”
一老一少談到這裡對話戛然而止,公羊羽突然勒住馬韁繩轉頭看去,淡淡地說道:“端木青山的劍術又進步了,不知我那兄弟用了什麼手段。”
端木北伐偷偷瞄了一眼站在萬軍中的端木合,負手而立,黑色長劍已然回鞘,上一次見到端木青山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這個弟弟雖然不參與朝堂政事一心求劍,卻是自己最為忌憚的存在,端木北伐心中自嘲了一句,說道:“有一天我會不會死在這黑色長劍之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