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騎之中黑衣黑袍黑劍的年輕人負手而立,端木拓爾驅馬走到身邊問道:“回去嗎?見見父王也好。”
端木青山神色平靜,眼神堅毅望向南方,平淡的說道:“師父讓我去一趟夢迴辦件事,然後走一遭葬劍臺,回來就去見父親。”在這名劍士眼中似乎並沒有什麼北楚王,有的只是父兄長輩。
端木拓爾猶豫再三,終於還是說了句謝謝,不過端木青山似乎並不在乎這位大將軍的致謝,手掐劍訣對著南方的天空一揮,跟著手中黑劍破空而去。
都城夢迴,人聲鼎沸,冬天的第一場雪洋洋灑灑的落下,如同肆意發揮的詩人一般滿是詩情畫意。
勤政殿的窗外已經是白茫茫一片,新君北辰政搓手看著摺子,近來各州郡過冬的文書堆積如山,從秋天的收成不好到冬天的艱難,這些雞毛蒜皮似乎成了家常便飯,就連那排雲港的消失也被世人忽略成為了過去。
期間邱佩然來找過北辰政,說是排雲大城的官位不能空缺,自己與首輔大臣邱在然商討過人選,不知君上有什麼意見?要是沒有就按照首輔大臣邱在然的想法去實施,北辰政沒有多說什麼,只回了一句,“都聽母后與舅舅的安排就是。”
邱在然在勤政殿外頂著鵝毛大雪沒敢進去,聽到北辰政的話後暗自神傷,那些安排去排雲大城覆命的官員除了一個程謙守是自己安排的,剩下的哪一個不是邱家的姻親,或者直系親屬。
滿朝大小官員攀親帶故的還少嗎?這樣下去國將不國,難不成自己的這個姐姐還有更大逆不道的想法不成?邱在然不敢往下想,女人幹朝論政少有不誤國的,姐姐的種種行徑不正是把大夢王朝往絕路上趕嗎?
北辰政是一個好皇帝,可惜的是政令往往傳達不下去,比如減免兩年賦稅的事,王令只到吏部就再也沒有了動靜,再比如軍政開墾荒地的政令,傳是傳遞下去了,可惜的是地方軍政公然搶奪百姓的糧田,許多百姓死於非命,要知道田地就是百姓的命,命都沒了對這大夢王朝還有多大的念想?
倒也不是姐姐邱佩然不明事理不懂政事,只不過太輕信下面人的言語,再加上本身好大喜功,在她心裡更有一種莫名的優越感,她會覺得這一切突出的政績都是自己輔政後的結果,朝堂上原本還有敢說真話的官員,被多方打壓後便也丟掉了原本的氣節,只要有一點點功績便會誇大其詞,被說的天花亂墜。
邱在然內心憤慨,如同心頭被刀子狠狠的捅了一下,大夢王朝八百年基業難道就要葬送在自己姐姐的手中嗎?身為首輔大臣,更是身在開國功勳之族,邱家在都城夢迴屹立百年之久,首輔就出了十三位,大小官員更是數不勝數,到了自己這一代難道會眼睜睜的看著大夢王朝走向衰亡嗎?
勤政殿裡母親與孩子的對話很平常,一個勸母親多休息,一個勸兒子不要太過勞累,好一幅母慈子孝的畫面,邱在然猛地打了自己一嘴巴,暗自說道:“邱家以輔國為己任,我邱在然豈敢坐視不理。”
鵝毛大雪已經溼透了邱在然的朝服,這個中年男人依舊躬身等待著傳喚,手雖然藏在袖中,不過早已經是凍的僵直,自己又何嘗不是有太多的不得已,這時候邱佩然走出了勤政殿,眼神鋒利略帶狠毒,看向自己的同胞弟弟輕聲蔑視的說道:“首輔大臣等候多時了吧?”
邱在然把腰彎的更低,顫聲回答道:“回太后的話,沒多久。”邱佩然沒有絲毫的憐憫,昂首挺胸目視前方徐徐而去,那張冷豔的臉上雖然早已經出現了細紋,卻依舊沒能擋住那僅存的風華,繡有展翅金鳳的大袖金邊紫衣威武更顯霸氣,宮人女俾小心翼翼的整理著拖尾不敢怠慢。
北辰政走到門口恭送太后邱佩然離去,見邱佩然消失在門口才看了一眼邱在然,邱在然看見北辰政在看自己急忙又彎了彎身子,再彎下去恐怕嘴都要貼地了。
北辰政沒有說話轉身進了勤政殿,臉色說不出是難看還是憤怒,宮人黃甲細聲細語的對邱在然說道:“邱首輔,進去吧。”
邱在然這才吃力的直起身板,仔細拍打了一遍身上的雪花,然後對黃甲說道:“黃侍銜請!”老宦官淡淡一笑樣貌嫵媚,顯然邱在然已經習慣,微微一笑跟在黃甲的身後。
北辰政的几案上依舊堆積厚厚的摺子,邱在然看後心中如同五味瓶翻滾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現在的北辰政就是在做無用功,摺子看得在仔細,給出的解決方案在好,沒有官員落實督辦與無用功又有什麼兩樣?
下面的大小官員可沒有人在替你做事啊,年輕的君王難道到現在還沒有看清楚嗎?邱在然甩袖行禮跪在几案前,大呼吾王萬歲!北辰政眉頭皺了皺總不好讓這個首屈一指的首輔大臣熱臉貼冷屁股,急忙快走幾步來到面前將其扶起。
“舅舅,這裡又沒有外人,你無需行此大禮。”北辰政心中就算有一百個不願意,也不能現在表露出來,面子上的事總還是要做的足一些。
那‘外人’兩個字著實讓這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內心一熱,急忙說道:“老臣不敢!”至於不敢的是什麼你北辰政自己理解便是,無非兩點一是不敢以舅舅自居,二是不敢不行大禮,不然又怎麼會等候在門外如此之久。
“黃侍銜,把椅子搬來。”邱在然一聽急忙跪下謝恩,北辰政淡淡的說道:“舅舅的朝服已經溼透了,就靠在爐火前烘烤一下,取取暖也好。”
黃甲把金絲楠木椅放在爐火附近,邱在然又一次躬身行禮,走到椅子前緩緩坐下,心中便是一片茫然,不是北辰政不懂人心,是太后邱佩然根本就沒給他任何拉攏人心的機會,錦衣都護府被太后邱佩然死死把控,所有來都城的官員一律被請到了太后的宮殿,北辰政他還能知道些什麼?唯一沒有阻攔的除了共學世子恐怕就只有謝四海了吧。
“母后前腳剛走,舅舅就來了,不知所為何事?”北辰政這一次沒有拿起摺子,而是直視邱在然笑容陰晴不定,邱在然恢復神色捋了捋思路說道:“前幾日臣下舉薦一人,不知君上見沒見到臣下遞上來的摺子?”
北辰政每次提到摺子都有殺人的衝動,可就算自己是一國之君又怎麼可以肆意殺人呢?無關緊要的摺子,棘手難辦的摺子統統被太后送到了勤政殿,至於地方官員各州郡的彙報總結沒有一本到勤政殿的,不過邱在然說的舉薦文書他倒是見過。
“你是說程謙守嗎?”
“沒錯!就是此人。”邱在然在官場縱橫三十餘年,更是輔佐老皇帝的能臣,怎麼會看不出北辰政此時的情緒?見北辰政沒有說話,邱在然急忙接著說道:“此人有大才,排雲大城復派官員,程謙守是下臣唯一調選的。”
聽了這話北辰政心思急轉,狐疑道:“這就是你與太后商討的結果?”邱在然緩緩站起身來躬身行禮道:“實無商討,太后只是過問下臣派誰去妥當。”
“原來這就是太后與朕說的商討!”北辰政無奈的搖了搖頭,突然發現朝堂大權已經盡在邱佩然之手了,邱在然接著道:“程謙守有大才,倘若排雲大城之事有他在其中週轉協調,想必應該很快就能將其捋順。”
北辰政看了邱在然一眼,不知道這對姐弟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一個威逼利誘說了一早上,一個進屋就賣好,想到這裡北辰政冷笑了一聲,“你們邱家到是會做人,不愧是輔國的大家族,沒給祖宗丟臉。”
邱在然聽到這裡慌忙跪倒在地,閉起眼睛長出了一口氣後說道:“下臣有罪,身為首輔讓君上失望了,回去後便請辭整頓家風。”
北辰政眉頭緊皺提高了聲音說道:“怎麼?連首輔的位子你也不想做了?”
“下臣有負君恩,更有負先君遺命!”邱在然一讓再讓,這讓北辰政不知如何是好,首輔之位以邱在然的聲望以及邱家的實力是足夠擔當的,如果答應了他的請辭會是好事嗎?雖然北辰政現在忌憚邱在然與邱佩然的裡應外合,不過真要是換了一個無所作為的首輔那豈不是比現在還要糟糕,與邱佩然穿一條褲子一唱一和起來才是最讓北辰政頭疼的事吧。
不怕會做官的人,就怕不會做官還能說會嘮的飯桶,北辰政看著俯身跪在腳下的邱在然,官帽子上還有被大雪浸透的溼痕,輕聲說道:“你辭官?誰來做朕的首輔?”
邱在然依舊不敢抬頭,說道:“那個程謙守可以勝任。”
“一個沒有多少官途經驗的新人,朕還沒見過,你就這麼斷定?”北辰政神色平靜的反問道。
邱在然想了想說道:“此人確實可以勝任首輔之職,不過現在資歷尚淺。”
“那你就讓他漲漲資歷。”北辰政伸手扶起邱在然,意味深長的說道:“舅舅,我們都是一家人,大夢王朝的江山社稷可不能靠朕一人,倘若現在連舅舅都退出了,滿朝文武會怎麼想?難不成想讓朕做一個沒良心的君王嗎?”
邱在然沒想到會被北辰政戳中心坎,他一心為國,本想著一展抱負,可是老皇帝死後姐姐便變了模樣,在北辰政未親政之前就把所有涉及到的勢力盡數拉攏到自己手中,不管能力夠不夠,只要聽她的話皆是可用之才,皆是大夢王朝的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