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列克謝嗯了聲,看著面前這一身血紅,頂著爛肉光頭且一隻眼眶空空的鬼,看得嘴唇發白,哪怕是在熾黃的火光內。
阿瑟是一名煉武者。
武士巫師或者直接說人類,對於死亡這一類詭異現象有著十分深刻的研究。巫師喜歡將死的奴隸分為三等;一種是普通人帶著某些殘餘念頭變為鬼,這一類大都好處理,因為靈魂強度不高,在高度腐爛後直接潰散,也可以透過爆頭攪碎心臟等方法降服,另一種是特殊地勢與特殊天象孕育的鬼,這一類也五花八門,不過都不算難處理。
最後一種則是武士與巫師,因為死的力量直接與靈魂掛鉤,所以武士巫師生前實力越強,死後化為的鬼也就越烈,徹底腐爛的時間也就越長,許些甚至儲存了戰鬥本能,乃至禁忌手段。於是每一位武皇或者鑽石往上的武士巫師在大限時都會被帝國緊密關注,為的正是少一些人禍,少一些恐怖事端。
阿瑟應該死去沒有多久。
加布力爾阿列克謝到此停下急轉的念頭,看著對方青黑色的手臂,看著對方手裡那柄鮮紅欲滴的殺豬刀,不由嘴唇抿得更加緊了。
“我們應該怎麼辦?”
狂躁燃燒的火已快要將空氣灼熱乾淨,整個酒窖內的氧氣含量變低,屍油噼啪爆出炸裂聲,藍黃的火如小蛇,嘶嘶侵襲這三個人最後的空間。
對面的厲鬼還未有動。
愈是熟知阿瑟的阿列克謝表情愈沉,一腳將快要被火舌侵蝕的瘸腿老頭踢醒,而後移動腳後跟,八角帽下的臉早被高溫烘烤出大片油汗。
已經來不及查明這背後的原因了。阿列克謝想,並朝被牽連進來的二人道:“你帶著他先走,我會拖住這隻鬼的動作,你們在酒窖口等我,我很快能出來。”
“你的氣血還夠嗎?”酒店執事聞聲一愣;明顯鬆垮下肩,一指點住驚恐大叫的人的喉嚨,最終透過火光看向面前這隻厲鬼,腮幫咬得異常明顯,一時改變了主意,“你這個下屬的氣血儲備很多嗎?要是他死之前已消耗完,興許我們能把它的腦袋砍下。”
“這不是可能的。”阿列克謝搖搖腦袋,忽然取出支菸點上,扯出斯文又蒼白的笑,藍眼睛的睫毛早就被高溫烘烤到萎縮,變成點點灰搭在臉上。
他低估了自己親叔叔的狠辣,也高估了城市的治安,高估了有傳奇坐鎮的加貝帝斯。
“走!”
酒櫃裡的火舌頃刻將大片木頭燃斷,阿列克謝踮腳前進,張嘴吸氣,從戒指中取出一柄暗藍色鋼刀,捲起奔騰火浪朝前方劈下!
他雖然是一名生意人!但他也有超!凡!夢!
“呵!”兩門內的氣血咆哮鑽出體內,青筋嶄露,刺目鮮血從口鼻飛濺,喧囂至極的氣浪也在頭頂上空盤旋,化為一縷張牙舞爪的兇獸模樣。
超負荷!
耳鳴響,氣血劇烈沸騰炸出氣泡,下一瞬兩道門收緊震動,整個身體古怪蠕動一次,像是炙熱鐵水前的閘門,一層一層開啟讓其傾斜!
“喝啊!!!”
“嗚哇嗷!”一隻狸貓模樣的透明怪物張開利爪前躍,頃刻化為一道旋風裹住鋼刀,為這必勝一擊賦能!
裹挾著眾生勢之力的刀綻射幽深藍光,連火舌都在分開逃避,連面前的空氣都壓縮成液態流轉。
“嗙!!!”
傾盡全力的劈砍穿過火海斬向阿瑟的頭顱。執事在這一剎那抱起瘸腿老頭往出口階梯衝,身形快到轟然吹開許多火舌。
“鐺!”這全力一擊被上抬的鮮紅殺豬刀阻擋,甚至來不及眼瞳收縮,一道帶著腐臭氣味的風頃刻出現在面前。
獨眼阿瑟張開牙齒交錯的嘴,被拔下金牙的幾顆牙槽血肉外翻,傷口深到見骨,足可見掠奪者的蠻力。
“Fuck!!!”阿列克謝拼盡全力往側面一翻,來不及去想地上火舌對身體的傷害,死死嚥住升騰到咽喉的血,憑著這口氣未散,發了瘋似的朝著酒窖出口逃。
原來,他的超凡夢還是這般不堪一擊!
逃吧!
強烈的求生本能呼喚調動著每一個細胞參與運作,炙熱的火又燒倒幾個酒架,大量瓶子破裂的聲音不絕於耳,空氣扭曲,一切都成為了火魔的盤中餐。
“額……”腥臭的風到來的很快,探手往前一抓,吊著唯一的,紫紅色的眼珠,裂開佈滿傷疤細痕的口,幾近瞬間就咬下這個活人的後腦勺。
太快了。阿列克謝來不及脫衣,也來不及再往前翻滾,蒼白的臉雖然佈滿了潮紅,可這已是死亡來臨前的亢奮顏色;連同藍色的瞳,也擴張到近乎渙散。
肩部一陣巨疼,整個人往後翻,眼珠直直裝入阿瑟這張不帶情感的麻木臉龐,以及不斷往臉上滴落涎水的嘴。
到此,阿列克謝忽然紅眼哭了,雙拳緊握閉上眼睛,喊出最為不甘心的“No——”。
喀嚓!
這剎那的場景恍惚,身體忽然有力氣往一旁栽,其實是腳不小心踩到了碎裂酒瓶,一扭扭倒在了地上。
“嘭!”一塊熊熊燃燒的木炭被阿瑟應聲咬成兩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