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幸而有他,故而世道不肯放過他。
紫毫見雲瞻目色放空,頓了頓,喚他:“將軍?”
雲瞻回神,笑吟吟說抱歉,一時想到了故人。
紫毫聽他如此說,便問:“我日日抄寫人間事記。將軍這故人是何名諱?我興許知道。”
雲瞻想,世人皆羨他,神明如是否?
“他姓段,名玉樓,字雲停。仙君可知道?”
紫毫怔住了。
他突然想起來,世人皆道這位將軍出身草莽,卻無人知,他幼時便已拜入青冥山宗,那原也是段玉樓的師門。
紫毫正要開口,卻聽天際有破空之聲。
只見一道藍色影子闖入群玉山結界,落定在璇璣宮門以外,全然視中樞不可駕雲的規矩如無物。
雲瞻見這般張揚的行徑,正納罕是誰,便見紫毫起身道:“使君回來了。”
門口走進來的那年輕使君,長相不過雙十,十分年輕俊俏。
他馬尾高束,刺繡的星藍色發帶垂於發間,身著一襲利落勁裝,步伐輕快,身體挺拔,整個人如同初升旭日一般的耀眼。
雲瞻遠遠看著,覺得自己興許是瘋了,來到定世洲以後,看到一個兩個仙君,皆覺得像段玉樓。
有使官向陵遊見禮,說了幾句話,指了指雲瞻和紫毫這邊,引他回頭去看。
陵遊抬著明亮的眉眼,轉身望了過來。
他身邊那使官幾步走過來,喚雲瞻上前。
紫毫連忙推了推他:“陵遊使君一貫是好說話的,小仙祝將軍好運了。”
雲瞻謝過紫毫,大步邁去,而陵遊未等他走到近前,便已先轉身向使官殿內走去。
使官殿內左右共設六室,此刻皆開著房門,得見有使官往來處理公務。
雲瞻踏著黑玉地磚,路過威嚴奢華的金漆紅柱,一直走到最內。
越過高懸的觀世鏡,其後設立左右兩間使君舍。
右邊那間門緊緊關著,一個靈氣運轉的陣鎖浮在門上,莫名給人一種冷僻之感。
陵遊帶雲瞻進了左邊那間。
陵遊翹著腿坐在高椅之上,桌案上是一本文書,詳細記載雲瞻生平,等陵游回來看過。
但陵遊卻根本沒看。
他開門見山:“你想回人間做什麼?”
雲瞻自無多言:“我有舊仇未報,無顏忝居仙班。”
陵遊看見他腰上那柄長劍,與他這身廣袖仙袍放在一起,著實有三分不倫不類,可他不肯丟棄。
凡人都是這樣的,明明只活幾十年,卻這樣執著。
陵遊道:“人間那白太妃一把火將大殿燒了,世人皆以為你已亡故,命書也早將你凡人命格寫定歸檔。凡塵無你,你回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