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笑吟吟地看著易師真,道:“易小兄弟,可否到老夫房中一敘,老夫正想······”
忽然,他臉色一變,眼睛一閉,軟軟地倒了下去!
“王大人!”
易師真驚呼一聲,連忙上去扶住他,他身後跟著的張越也急忙趕過來!
高人等緊步上前,把住王卓仁的脈,片刻後,他沉聲道:“王大人的脈象紊亂,已經病入膏肓,不過現在是暫時昏厥,先把他抬回房中再說。”
事發突然,易師真和張越一起,把王卓仁扶到房裡,放在床上。
王卓仁慢慢轉醒過來,看著窗前守候的諸人,笑道:“你們不要驚慌,這都是老毛病了。”
這時,尤太監和秦章也趕過來看望,王卓仁簡單地說了幾句,把他們打發走了。
易師真也說道:“既然如此,請王大人好好休息,我們就不打擾了,我會請高先生去抓幾帖藥,儘量調理一下您的身體。”
王卓仁微微搖頭,看了一眼張越,道:“張總兵,你快去城外軍營裡準備討伐事宜,不要在此耽擱。”
張越應諾一聲,憂心忡忡地離開了。
易師真等人也想跟他一起走,卻被王卓仁叫住:“易小兄弟,你們留步,老夫有些話,想和你們說。”
易師真讓蘇合香去關了門窗,然後回到王卓仁的床邊,看著他。
王卓仁臉色有些灰暗,但依然微笑著道:“剛才,老夫的話還沒說完。想必這些日子,你看老夫是一個變幻無常的偽君子,不願意和老夫多談吧?”
易師真皺眉道:“王大人您別在意,這是我朋友不懂事,胡言亂語。不過······”
王卓仁笑道:“你朋友說的未必全是胡說,老夫的確有些朝秦暮楚,誰看到都會這麼想。”
易師真道:“既然您說到了這裡,晚輩斗膽問一句,同樣是叛亂,憑什麼秦邦相就能被招安,而斷藤峽的百姓就要面臨殺戮?您是不是也和秦章一樣護短,保護門生?”
王卓仁並沒有生氣,而是肅然道:“天地萬物真理唯此一心,放在世間,那就是為了黎明百姓著想之心。”
“秦氏父子掀起的叛亂,其一,秦猛與秦勝彥父子伏誅,但秦邦相尚存,正因為他曾在老夫門下學過兵法,老夫知道他腹內有才,若強行開戰,則敵我死傷必定慘重,對朝廷和加入他們的百姓而言,都是一場災禍。”
“其二,秦邦相為田州本地人,並且家族本是土司,因為不服流官管制叛亂,但他對本地的風土人情十分熟悉,招安他並且利用之設立巡檢司,能夠監察本地土司,震懾叛亂之人,安撫人心。也就是說,他有利用價值,利用他對田州的百姓而言,是一件好事。”
“其三,秦邦相是老夫門生,他能夠聽從老夫的派遣,招安的可能性很大,不必大費周章,難度也低。”
易師真眉頭皺得更緊了,說道:“那斷藤峽的百姓呢?他們同樣也是受到紅蓮教的蠱惑,才會發生暴亂,可歸根到底,他們也是田州的百姓啊?”
熊蹯嘟囔道:“就是,難道他們就不是人?”
王卓仁微微搖頭,道:“他們的叛亂完全不同。老夫早已聽聞紅蓮教,他們也是人,但紅蓮教荼毒太深,那些受到蠱惑之人心智已被矇蔽,他們只會信奉紅蓮教的教義,會變得更加偏執而激動,不會聽從勸告。他們膽敢殺了桂藤縣的縣令一事,就可見一斑。”
“秦邦相的叛軍多是流民,一打即散,奔相逃命。可被紅蓮教蠱惑之人已經深信所謂的真鄉老母,堅信死亡是前往無憂真鄉,因此他們會悍不畏死,真的會拼命,這對招安來說,難度極高。”
“而最重要的,還是難以改變他們對紅蓮教的信仰。其實,紅蓮教已經流傳了幾百年,信奉之人此起披伏,多是貧苦底層百姓。”
“他們為何會如此輕易相信紅蓮教徒的煽惑?那是因為他們沒有見識,更沒有希望,而讓無憂真鄉這種思想烙印他們心裡,天長日久,根深蒂固,不僅僅會影響他們自己,更會荼毒下一代。”
“紅蓮教的無憂主義,就像一滴墨掉入了水裡,只要一個人有這種想法,水就不可能幹淨,一旦脫離控制,就會迅速死灰復燃,繼續作惡。”
易師真頓時恍然大悟,道:“所以,這些人敢拼死命,又偏執不聽勸告,滿腦子只有無憂真鄉的思想,所以要先控制他們,才能慢慢解決?”
王卓仁點頭贊同道:“這看似都是叛亂,可是本質上不同,流民們是為了一口飯的而聚集的烏合之眾,紅蓮教煽動的百姓早已被精神控制,思想玷汙,根本無法透過溝通來使其瓦解。”
“而紅蓮教的那些護法祭司,都是些利慾薰心之人,也根本沒有什麼利用價值。所以,只能先打,打贏了之後,再慢慢教化他們。”
“這兩種不同的決策,也是心學最重要的一部分,秉著良知之心,變通地達到目的。”
易師真心中一動,道:“之前也聽說了您創立的心學,當時理解了,可現在又糊塗了。心學,是做出的聖賢之道,可您為了逢迎權貴委曲求全至如此地步,就算是聖賢之道,也恐怕臉面上有些不光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