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軒看他們一眼,自顧自道,“但我有一個外甥,他雖被封為郡王,但未來也就是個富貴閑人,等到……自然再沒了優待。皇上雖是他四叔,但他身份尷尬,不適合入朝為官,我這個做舅舅的,保不住他的母親和……父親,也只能多掙一點銀子,至少讓他一輩子吃喝不愁。”
高古梁聽他提到義忠郡王,總算回了神,心也緊緊提著,“是什麼生意?”
“我這裡有一些紡織機的圖紙,可以幾倍提高紡織的效率,打算開辦紡織廠,這些本該歸織造管的,”陳景軒道。
“不不不,”高古梁連忙搖頭,“民間創辦的工坊,不需要織造衙門同意,陳大人自便就是。”
那‘提高幾倍效率’的話,讓他臉色微變,覺察到未來可能有的危機,但也沒多說,只想把人盡快打發了。
“好東西不能只用來自己賺錢,”陳景軒喝了一口茶水,慢條斯理道,“自然要上貢給皇家的,但我也有點私心,想著為外甥多賺一點。”
“那您的意思是?”高古梁懂了,他想拉織造府下水,但不知道他打算怎麼做,只好裝傻。
“我出圖紙機器,織造衙門出技術人才,一起開辦工廠,所得利潤,該交稅交稅,剩下的織造府一份,京中郡王一份,你看如何?”陳景軒道。
所謂織造府一份,其實就是給高家的,因為交稅了,就可以算作是織造府的功勞,剩下那份錢當然可以由高家佔領。
而義忠郡王那份,也是在太上皇和新帝面前報備,太上皇現在很寵義忠郡王,知道後也不會怪罪,反而會欣慰。
至於新帝,有太上皇在,他也不會去惦記侄子那點銀子。
也就是說,這門生意一點風險都沒有。
既然如此,那陳景軒為什麼要找他,分薄利潤呢?
“一來對於各色布料的織法,只有織造府的工匠和織娘們最清楚,且他們技術精湛,知道如何改良,讓其適應新的機器,在不降低品質的情況下,提高生産效率。全江南最好的技術工,都在織造府,如果我臨時培養人手,花費的時間就長了,得不償失。”
“要是僅僅織一些市面上有的普通的布,所得也有限,其餘工坊雖然沒有我們機器的效率,但他們提前佔據了市場,想要迅速撕開一個口子,不僅得價格更低,也要布料更好。”
陳景軒抬眼看了陷入沉思的二人一眼,喝了一口茶,繼續道,“這二來,要做就做大,小打小鬧才能掙幾個錢,有織造衙門的支援,人手資金都不缺,再找一處適合建工坊的地盤,轉眼就能鋪開來。”
“我能看看那紡織機的圖紙嗎?”透過陳景軒的描述,能想象到這將會是一場引發紡織業變革的大動蕩。
高古梁一時間有點拿不準,該不該答應。
很快這機器帶來的影響,會席捲整個大楚,讓原先的小作坊都沒了活路,也會讓那些在家裡紡布的婦女,沒了金錢來源。
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弄不好會引來大動蕩!
“當然,”陳景軒從懷裡掏出一打圖紙遞過去,“聽說六少爺喜得一女,想當年太子妃出嫁,十裡紅妝,一百二十八臺嫁妝滿滿當當,想必高家耗費無數。未來高小姐也不會比姑姑差,高家的女兒生來就是享福的。”
高古梁伸出的手一僵,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整個人忍不住要顫抖,面上卻還強制鎮定著,“比不了,比不了,她哪裡比得上太子妃娘娘。”
陳景軒一笑,看了眼臉上竟冒出冷汗的高華啟,“都是高家的女兒,都很尊貴。”
說完他轉移話題,“對了,想來你們還不知道,太子妃的女兒,在東宮出事前,被送到齊國公府,偷偷交給了陳家旁支撫養,可惜後來出事,被僕人拐走。說來這事是我對不住太子和太子妃,那孩子在拐來江南的路上,一病去了,葬在姑蘇城外,如果你們有心,可以去祭拜一番。”
“什麼?”高家父子目瞪口呆,郡主明明在他們家,還是太子妃的奶嬤嬤親自送來的,不會有錯,那為何陳景軒為何又說,那孩子去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兩人的腦子一時成了漿糊,怎麼都想不通這其中的關竅。
“這事宮裡的太上皇和皇上都知道了,因此你們去祭拜,並不會有妨礙。”意思很明顯,宮裡的新帝以為小郡王已經死了,並沒有懷疑上高家。
而新帝之所以這麼想,當然是陳景軒做的。
這既是暗示他知道高婉瑜的身份,也是表明自己和高家是一國的。
他對太子仍然忠心,願意為了太子的血脈,不惜想盡辦法去隱瞞太子嫡女的下落,矇蔽新帝。
高家父子聽完,心裡一鬆,手腳都軟了,差點站不穩。
“我,明白了,”高古梁強撐著笑臉,“婉瑜那孩子,是高家唯一的孫女,我們自然要早早為她打算,準備好嫁妝。”
這是同意了,並且表明,賺到的錢,會給婉瑜做嫁妝。
陳景軒頷首,“高家果然疼愛女兒,哎,只希望這兩孩子一生順遂。”
把高婉瑜和義忠郡王放在一起說,顯得更親近了幾分。
陳景軒在表明,看在兩人是親姐弟的份上,他也不可能做什麼。
之後陳景軒沒有多逗留,說了幾句場面話就離開了,總要給人家反應的時間不是?
等人離開,高家父子齊齊癱軟在椅子上,不由相視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