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咚咚咚!”
芷韻園中傳來急促的敲門聲,精雕細刻的木門被敲得連連震顫。
可房間內始終沒有半點反應,門前的虞公公急得滿頭大汗,他退後一步,向旁邊的宮人使了個眼色。
宮人領命,雙雙奮力撞到門上,如此反覆幾下才將那門撞開。
熱烈的日光瞬間盈滿了整扇門,空中的灰塵在碩大的光束中旋旋起舞,房間裡傳出酒菜的汙濁異味。
虞公公抬腿踏入。
窗戶被層層疊疊的紗帳覆蓋著,房間裡暗無天日,桌案上擺著豐盛卻絲毫未動的飯菜,一隻空了的酒壺倒在床頭的地上。
床上滿滿覆蓋著雪煅色的被子,只有一隻手留在外面。
那隻手骨節分明,修長好看,只是手背的骨節上有兩處撞破的傷,就像是攥緊了拳,狠狠擊打在石牆上。
“竹公子!……竹公子快醒醒……”虞公公來到床邊急切地喊道。
床上的人絲毫沒有反應。
虞公公心頭猛地沉落了一下,他立刻掀開了被子。
只見竹瀝正平躺在床上,沒用枕頭,頭向一邊歪著,表情淡漠得沒有一絲活人氣息。
虞公公不禁睜大了眼睛,緩緩伸出手探向他的鼻息,片刻後,虞公公嘆了口氣,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落了定。
“竹公子快醒醒,陛下龍體欠安,正急召你過去呢。”虞公公用力搖了搖他。
終於,竹瀝死灰一般淡漠的臉有了一絲裂縫,他痛苦地皺了皺眉,艱澀地睜開了眼。
只見眼中的紅血絲條條分明地凸顯出來,就像大漠上條條流淌的血河,看上去異常詭異可怖。
虞公公見狀不禁有些發怵,向後退了一步,聲音也壓低輕柔起來:“竹公子,陛下龍體事大,還得煩勞你同咱家走一趟。”
竹瀝茫茫然地看著房間內的一切,眼底有些許陌生,但更多的是散不開的悲涼,彷彿他做了一個長長的夢,此時夢醒,又被打回了現實。
“竹公子,陛下急召……”虞公公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竹瀝緩緩動了起來,僵硬地推開被子,下了床。只覺頭重腳輕,眼前一陣蒙黑,打了個轉方才站穩。
茫茫乎乎眼神沒有焦點,靜佇了片刻,抬腿搖搖晃晃走向門外。
虞公公見他沒什麼脾氣,不由得暗暗鬆了口氣,快步跟在後面,不停解釋著周雲錦的情況:
“陛下午膳前還好好的,也不知怎的,剛剛吃了些東西,就手腳發汗,頭暈目眩,傳膳的一干人已經嚴刑拷問了,可還沒弄清楚問題出在哪……”
竹瀝走出房間,白花花的太陽照在他身上,他越發覺得頭昏眼花,胃裡難受得一攪,狠狠地向上嘔了出來。
可是他已經兩天沒有吃東西了,若是吐出了東西,也只能是心肝脾胃。
虞公公趕緊攙扶住孱弱的他:“竹公子,咱家差人去叫步輦來。”
竹瀝搖搖頭,抽出了手臂,艱難地抬起腳步,繼續向前一步步挪著,低啞的嗓音散在迎面而來的春風裡:
“世人病了皆找郎中,可若是郎中病了呢?”
他似在發疑,又似在自問。
虞公公跟在後面,心明眼亮如他,微微嘆氣答道:“雖說醫者不自醫,但竹公子得的是心病,還得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