霆霓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有的人,情起情落便是一生,愛對了,愛錯了,都是一生。只在於幸與不幸罷了。
顏息便是這樣的人,對於茉莉,他的愛從未停止,只是從某刻起,再也不會表露分毫。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望著遠處的錯落的屋舍和嫋嫋群山,安靜地吃著椒鹽豆,喝著酒。
但今日的酒似乎摻了水,只覺得越喝越清醒,想忘的事情一件也忘不掉,反而一幕幕清晰地印刻在眼前。
已經忘記時間過了多久,只覺得頭上的日光變得不在那般刺眼,慵懶柔和地慢慢移動著。
二人頭對著頭,一動不動躺在牆上,衣襬在落在空中,隨著微風悠悠擺動。
“能不能不去?”顏息嗓音微啞,面上透出醉色,可眼神依舊一片深沉的清明之色。
“……”霆霓目光定定地看著這一樹海棠,終究沒有給出回答。
顏息的眼神裡一片沉鬱,就如同清冷無垠的深海,他已經知道了答案。
確切地說,他在問出之前就已經知道了,可他還是忍不住試一試。
她是個重情義的人,她說她愛禮謙嵐,其實他看的最清楚。
禮謙嵐是救她於泥沼中的人,是給她第二次生命的人,更是她生命裡乍現的光,她愛她無可厚非。
那是一種在沉澱於歲月中的景仰和依賴,與其說是男女之情,不如說是一種敬慕。
她是個生於黑暗裡的人,奮力追逐生命裡的光束,卻不料這些光芒竟一夜之間寂滅,她又墜落回無邊無際的黑暗。
曾經見過光亮的人,是忍受不了黑暗的,彷彿只有以死相祭,才算解脫。
他好像一切都知道,可是他還是忍不住試一試,萬一能勸住呢。
因為真的捨不得……
兩段淚水順著他的眼角緩緩流下,無聲無息,流進鬢角墨黑的髮絲中……
次日,天剛剛放亮,浩大的隊伍便頂著白茫茫的霧氣出發了。
顏息站在禮園的大門前,目送著隊伍離開。
霆霓與他對視了一眼,轉身翻上了馬背,緩緩踏步,混入了人群中。
只是那簡單又匆忙的一眼,連說一句再見都不夠,卻又彷彿千言萬語都說盡了。
執劍披甲,千軍萬馬,隊伍佔據了整條街道,搖山振嶽地向前進發。
霆霓回頭望向禮園的大門方向,其他人都已經回去了,唯留顏息一道細長的身影孤零零地站在門前,始終望著他們離開的方向。
她轉回頭,越發覺得心口發堵,眼眶痠疼。
顏息,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事值得我留戀,無疑就是你了。
此一去,山高路遠,十死無生。
來世相見,還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