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旖夢 這是懲罰
周氏有些目瞪口呆,支吾一下才道,“我……鐘三郎不是這樣的人,你是不是誤會了?”
覃窈未與周氏爭論,看向秦儀,酸楚道,“父親,我沒有誤會,鐘三郎酒後對我施暴,韓大將軍的女兒親眼所見。父親單單知道我酒後冒犯了皇上,卻不知曉,我是害怕之下,才想喝一杯酒壓驚。”
之前覃窈潑辣,秦儀氣得七竅生煙,如今她罕見地流露柔弱,喚回了秦儀心中的一些柔情。他的怒氣緩緩收斂起來。
覃窈與鐘三郎邀約出門的事他知道,卻沒人告訴他相看出事的訊息。覃窈所言……合乎情理……
覃窈又看向周氏,再度悽然問道,“母親,你為何要為我選一個,酒後行兇的惡徒?”
周氏只得道,“我……我錯了,是我失察……”望仙樓的事她已從紅繡那裡得知了,她固然聽說過鐘三郎的一些不好傳聞,但沒想到偏偏在相看的時候發作。
覃窈十分傷心,“母親的失察,卻導致今日這一切……”
秦儀為官一直小心謹慎,從沒有最近這樣受挫過。他既不能懲罰覃窈,只能瞪向周氏,“你是怎麼做母親的!”
周氏心中惱恨,面上卻再無力狡辯。
秦儀怒道,“去將妍兒叫來!一個月,她根本抄不完,我們都得幫著抄!”
周氏忍了又忍,沒忍住,臉色僵了,忍不住看向覃窈。覃窈唇角,彎出了一個笑,頓時把周氏氣了個半死。
周氏去找秦妍的時候,秦妍自然氣哭了一場,卻又沒有辦法。她也擔心覃窈抄不完,連累秦家。
這邊秦儀餘怒未消,黑著臉讓覃窈先抄上一頁,看看覃窈的字跡。
當那俊美端麗的楷體呈現在秦儀面前時,他罕見地沉默了好半晌。身為四品文官,他與當今天子的筆跡打了三年交道,自然無比熟識,遂疑惑道,“怎麼你的字,和皇上的……”
不能說八分相似,簡直是……一模一樣。皇帝是書法大家歐陽昌最出色的繼承人,他的女兒……
秦儀眸光複雜地看向覃窈,沒想到自己二子三女,探花郎的血脈,偏偏在這個長於鄉野的女兒身上體現了。
“你的字,誰教的?”秦儀問道。
覃窈不在意他怎麼想,淡道,“阿孃。”
秦儀點頭。他以為這個女兒是不學無術、膽大包天的混賬,沒想到,原有幾分才華。
“這個字跡不好模仿。”秦儀端詳著覃窈的筆跡,擰眉,嘆氣,而後瞪向覃窈:這個女兒惹誰不好,偏偏兩次三番,惹的都是皇帝!
覃窈無辜,“是母親,給我選了個酒瘋子,我只小喝了一杯壓驚。”
秦儀心裡的怒氣,湧向了周氏。
覃窈又失落道,“我手還疼,字寫的慢,想買點好藥膏,但是銀錢不夠……”
秦儀黑著臉吩咐下人,“去給小姐請個大夫,再讓夫人給小姐拿十兩銀。”此刻耽誤誰都不能耽誤覃窈抄寫。
覃窈總算氣順了,於是在秦儀命令她看完大夫好好抄寫的時候,乖巧地應了一聲好。
抄寫的事情分擔出去之後,覃窈草草用過一碗粥羹,便老老實實坐在桌前寫字了。
紅繡將房內的燈盞一一點亮,照得房間有如白晝。覃窈抄了一頁,忽然想起一個問題,“我的鴨子和走馬燈呢?”
紅繡回憶道,“燈掛在床架子上了,鴨子的話……”當時覃窈沖出去對皇帝胡作為非,她都快嚇死了,哪裡還記得照看鴨子。
紅繡猶猶豫豫,自己也不甚確定,“興許是,落在韓府門口了?”
覃窈道,“那便算了罷。”一隻木鴨子,總不好興師動眾地讓人去找。若是韓靜幫她收著了,下次問她不遲。
福安回宮的時候,便和容凜稟報了。
禦前第一內侍臉上帶笑,彎著腰道,“皇上,奴才特意去看過了,秦姑娘有好生給您祈福呢!她給玉觀音設了供桌,滿滿一桌的貢品;那玉觀音擦得一塵不染,身上還蓋著吉祥的紅綢;佛珠也盤得油潤發亮,想必姑娘一天祈福好幾百遍。”
“知道了。”皇帝坐在禦案前,朱筆紋絲不亂地批閱著奏摺。而他臉上也不露情緒,好似並不在意這句話。
但多年相伴,福安還是感覺得出來,皇帝心情不錯。
既然皇帝心情不錯,福安小心道,“既秦姑娘如此誠心,那……一百遍的抄書,皇上能否減免?《女則》一本,近萬字,即便晝夜不停地抄……”
皇帝抬頭,冷冷注視福安,“秦氏女是你什麼人,你要為她求情?”
覃窈當然不是我什麼人,就怕是您什麼人。福安心想著,面上恭謹道,“奴才糊塗,皇上恕罪。”
“知道便好。”皇帝複又低下頭,繼續批摺子,心中冷哼一聲:誰讓她跑去喝酒,又對他囂張兇悍;不過是祈福而已,他有那麼好哄?
夜深了,太極殿的琉璃盞和地燈大部分熄滅,只留寢房內的兩支,隔在蜀繡千裡江山大屏風外,幽幽照著一小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