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妙漪翻看著書稿一頁一頁確認,有些心不在焉,“說。”
“你覺得……”
淩長風的話到了嘴邊,又頓住。
他這吞吞吐吐的樣子倒是吸引了蘇妙漪的注意力,她終於抬起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警惕地,“你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
淩長風張了張唇,剛要下定決心開口,卻忽然嗅到了一絲清涼的藥香氣。他下意識循著那藥香垂眼望去,這才發現蘇妙漪耳邊的那道傷痕……
“這,這是我剛剛劃上去的?!”
淩長風瞳孔驟縮,驚得語調都變了。
“不是,是不小心被碎木屑劃傷的。”
蘇妙漪渾然不在意地低頭,一邊翻閱著書稿,一邊三言兩語地將今日發生的事都告訴了淩長風。
淩長風聽著聽著,劍眉就皺成了一團,滿臉都是不解和後怕,“你如今行事,我是越發看不懂了……”
“再過幾日你就懂了。”
“你還沒放棄書肆行的行首競選?”
淩長風目光落在她的側臉上,“我已經打聽過了,在汴京書肆行,要想贏得行首競選,一定要打通三條路。其一,行會裡要有超過半數的人支援你,其二,官府裡要有知州、通判級別以上的實職官員做你的薦舉人,最後,還要透過騎鶴館……”
蘇妙漪低垂著眼,抿唇不語。
淩長風狠狠心,到底還是給她潑了冷水,“今日,你佔著仲將軍的遺稿,將整個行會都得罪光了。沒交上書帕錢,又將齊之遠也得罪了。眼見著這三條路已經被堵死了兩條,只剩下一個騎鶴館……難道你是將所有希望都押在了裘恕身上?他答應幫你了?”
蘇妙漪搖搖頭,眸光不定。
馬車上,裘恕聽完她要取代沈謙做行首的話,沉默了許久,久到她都以為他不會再接自己的話茬了,他才嘆了口氣。
「妙漪,你缺銀錢,我可以給你,你想要鋪面,我也能贈你。可唯獨這行首之位,世叔愛莫能助。世間事,有時能送雪中炭,有時只能作錦上花。」
“不願幫就不願幫,彎彎繞繞地說這些,惡心誰呢?道貌岸然的老東西!”
淩長風忿忿不平地叱了一聲,才看向蘇妙漪,“所以你現在根本就是無路可走,那還怎麼和那個姓沈的鬥?”
蘇妙漪收起書稿,從袖中拿出濟和堂給她配的藥膏,語氣平平,“做人得樂觀些,要相信絕處才能逢生。”
淩長風:“……”
見蘇妙漪指尖沾著藥膏,隨手往耳邊一抹,壓根沒塗到傷處,淩長風看不下去了,直接傾身靠過去,攥住她的手腕,帶著她的手挪到了正確位置,不輕不重地按了一下,“你往哪兒抹,在這兒……”
“公子,你怎麼站在這兒不進去?”
一道沒心沒肺的喚聲忽然從院門口傳來。
蘇妙漪和淩長風不約而同地轉頭。淩長風的手還攥在蘇妙漪的腕上,蘇妙漪也沒顧得上掙開。
二人一轉頭,就見容玠半身立在月色中,半身隱在廊影下,定定地望著他們,也不知已經在那兒站了多久。
他身後還站著遮雲,此刻正後知後覺地,以一種撞破了姦情的眼神望著他們。
蘇妙漪一愣,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卻已經下意識地掙開了淩長風的手。可還不等她開口說些什麼,容玠已經一言不發地收回視線,從另一邊的迴廊繞向自己的主屋。
他的步伐比平日裡都要快,帶起的風甚至將衣擺都掀動了,好似憋著火。
淩長風挑挑眉,嘖了一聲,“火氣真大。”
蘇妙漪起身甩了甩手,掃了淩長風一眼,“誰許你動手動腳的。”
淩長風噎住。
“時辰不早了,我回去了。”
蘇妙漪將藥膏收進袖中,臨走時給淩長風丟下了一句,“三日後的行首競選,你同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