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妙漪接過來細細打量,成色不夠細膩、光澤度也一般,可是……
嗅到那股甚至壓過墨味的桂花香,她眸色驟亮。
“就是它了……葉老闆,墨莊裡還有多少這樣的墨,我全要了!”
葉老闆默然片刻,搖搖頭,將這墨碇從蘇妙漪手裡抽了回來,“就這一錠,再沒有更多了。”
蘇妙漪愣了愣,“那我先買下這一錠。剩下的付定金,你盡快幫我制墨,可好?”
葉老闆長嘆了口氣,轉身走出門,直接在臺階上席地而坐,無言地掂著墨碇。
蘇妙漪不解,也走過來,在他身邊坐下,“葉老闆?”
“……這位娘子,我實話告訴你,不是我不想制這種墨,而是原料難尋,必須得要哀岷山上的一株草藥。”
聞言,蘇妙漪又看見了希望,“什麼草藥?我去採便是!”
葉老闆嗤笑一聲,打量蘇妙漪,“你?你可知那哀岷山如今已是鱔尾幫的地盤!鱔尾幫那群人窮兇極惡,你以為我這葉氏墨莊為何越來越不景氣?我家祖傳的制墨技藝依賴各種草藥。當初我祖父就是看中哀岷山上的藥材,才來了這績縣。誰曾想……”
蘇妙漪愣住,“難道這藥材只有哀岷山才有,就不能從別處買麼?”
“若是做普通的墨,所需藥材倒是能從別的地方採買,可桂花墨不同。能壓制墨香的那株藥材,我暫時還未在其他地方尋到。”
蘇妙漪咬牙,欲言又止,“我聽說鱔尾幫晝伏夜出,若是趁著天亮時悄悄上一次哀岷山……”
“你手中這塊桂花墨,就是當初我不聽勸,非要去哀岷山換來的。那次上哀岷山,我差點就死在鱔尾幫的刀下,最後摔斷一條腿才茍活下來。”
葉老闆苦笑,拍拍自己的跛腿,“如今,我可不想再為了制墨,搭上自己的一條性命。”
天色將晚,蘇妙漪心事重重地離開了葉氏墨莊。
她還是買下了那塊帶著桂花香的墨碇,一路往客棧的方向走,一路思忖。
葉老闆不願為了制墨搭上一條性命,她自然也是如此。可叫她就這樣放棄,空著手回臨安,她又有些不甘心。
哀岷山、藥材、桂花墨……鱔尾幫,又是鱔尾幫!
蘇妙漪恨得有些牙癢。
她還記得,當初他們一家去臨安,蘇積玉也是差點被鱔尾幫的匪徒殺了滅口,若非有容玠那枚玉墜,若非那枚玉墜掉出來,叫鱔尾幫投鼠忌器……
蘇妙漪驀地頓住步伐,眼裡倏然閃過一絲光亮。
她轉頭,看向停在客棧前院的那輛馬車,唇角緩緩揚起。
“咚咚咚——”
天色剛矇矇亮,遮雲就慌慌張張地往客棧樓上跑。
沖到容玠屋外,他也顧不得主子是不是還在休息,便急促地抬手拍門。
聽得一聲“進”,遮雲推門而入。
“公子,不好了!咱們的馬車,咱們的馬車被人盜走了……”
紗帳被掀開,容玠坐起身。他一身玄黑寢衣、長發披垂,可面上卻沒有丁點睡意,倒似是徹夜未眠的情狀。
“慌什麼?”
容玠揉了揉眉心,嗓音沉沉,“追回來便是。”
“盜走馬車的不是旁人……是蘇娘子!”
容玠動作一頓,蹙眉看過來。
遮雲連忙將一封留書遞過來,容玠抬手接過,展開,只見上頭果然是蘇妙漪的字跡。
「借馬車一用,天亮之時物歸原主。」
遮雲又道,“公子,方才我已叫人勘察過。蘇娘子帶人駕著馬車,不是往別處去,而是去了哀岷山!”
容玠眸光微縮,眼底終於起了一絲波瀾。
天光昏昧,陰雲密佈。山道上空無一人,唯有一輛巍峨闊氣、懸垂綢緞的馬車正朝山頭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