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明有一發小,從小在一起讀書長大。該發小姓花名子虛,讀書時好玩,成績倒著數總是名列前茅。但花子虛是出了名的聰明,眼睛隨時都在滴溜溜地轉,大腦從沒空著,用老師的話講,就是“沒把聰明用在學習上”。在班上總愛挑事,學生之間打架鬥毆都有他的份,是老師的眼中釘,沒有哪個老師上課不頭疼的。他在的班級,對上課的老師來說,是一種痛苦,一種折磨,甚至有老師說:“因為你,我可能少活二十年”。但是他有集體主義精神,同學之間不論有誰受到欺負,只要他知道,他一定會為你討回公道,無須去請,也無須任何報酬。因此也會有不少朋友。不過盜亦有道,傷天害理之事他不會做。王子明和花子虛從小學讀到初中,最大的好處就是沒人敢欺負他,他有花子虛作為保護傘。
花子虛最特別的強項,就是涉及賭錢的事樣樣精通。他像是天生就是為賭錢而生的,涉及賭錢的各種牌局一看就會,一上桌就是熟手。因此在他讀初中期間,小用錢總是不斷。這一點令王子明羨慕不已。他剛讀完初中,乳臭未乾的他就和那些好賭錢的大人們坐在一起,有時還和自己的老師坐在一張賭桌上。每次贏了老師錢,他總是高興得得意忘形,“當初你不是說我沒啥出息嗎?現在知道說錯了吧!”
王子明自從上高中,讀大學就不再和花子虛來往。知識的教育告訴他不能和這種人有往來。這種人是社會的垃圾,自己不能同流合汙。即使大學畢業參加工作,也很少和花子虛來往,頂多見面打個招呼,各幹各的事,互相之間很少有聯絡。
有一天,花子虛突然給王子明打了個電話,邀請他參加他的喬遷之喜。接了電話的王子明可謂進退兩難,從內心深處,他不願意去吃這種歪酒。不過花子虛親自打來電話邀請,和他又是從小學到初中的同學,又是同村,雖然沒什麼共同語言,不去似乎不太妥當。考慮到單位禁止令,他給花子虛打了個電話,提前兩天去他家看看,一來可以略表心意,二來也不落人話柄(政府的禁令不光禁止工作人員辦這類酒席,也禁止工作人員參與這類酒席)。
王子明的老家在正齊縣紅崖鎮新林村,鎮上距離縣城三十公里,新林村離鎮上十來公里。花子虛的新房就建在鎮上。這些年,勞動者們趕上了打工的好時節,許多人掙了錢都在城裡買房,農村許多房屋閒著,有的一排三四間房就住著一個老人或者兩個老人。王子明盤算著去同學家隨個禮,也順便回家看望自己的父母。他選的這個時間剛好週末。
當王子明看著花子虛的新房時,好不扎眼。房屋建在鎮的邊上,一共四層。花子虛告訴他,房屋總面積一千多平米。牆周圍都粉刷得光彩奪目,在那一小片房屋中顯得特別刺眼。屋裡裝修豪華,完全不輸城裡的裝修檔次,甚至大多裝修還趕不上。花子虛告訴他,光裝修就花掉小一百萬,整個房子也就兩百來萬。還“兩百來萬”,花子虛說得輕輕鬆鬆,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不像耍闊。房子後面還有一塊硬化好的水泥地,面積二百來平米,最搶眼的,是靠左邊的角落還停著一輛嶄新的“寶馬”。
“剛買不到一個月,九十萬,到手價。”花子虛說。
之前回家時,子明的父親曾經對子明說過花子虛在外面不知做什麼賺了大錢,村裡好多年輕人都去跟著他耍。王子明回懟父親:“就他那樣,能幾斤幾兩,我從小和他一起長大他能幹什麼我難道不清楚?頂對也是賭點小錢賺個快活,能成什麼氣候。”在他心裡,他是瞧不起花子虛的,一個街頭混混,怎麼看就不順眼。今天見了他這個土豪似的配置,他不得不對花子虛另眼相看。想想自己的那點死工資,在花子虛面前無論如何也豪放不起來。本來他打算送花子虛一百元錢應付了事,最終還是再從兜裡摳出二百元隨了一個大禮。
王子明從花子虛家走的時候,花子虛無論如何也要開車送王子明回家。子明推辭不過,也就隨了花子虛,還硬送了他一條中華香菸,並說:
“要是當如和你一樣好好讀書,就不會和現在這樣到處奔波,還是你們好,不風吹日曬,到老都有個保障。”一席話說得王子明苦不堪言。
不過從花子虛家回來一段時間後,隨著工作的繁忙,加之對花子虛這類人的偏見,那些花團錦簇很快就從他的記憶裡消失。
近幾年,政府對賭博行業從重打擊,先後抓了好幾撥的人。被抓去的這些人並不像以前一樣到拘留所溜一圈就回來。很多被判了刑,送進監獄。明面上,賭博的人已不敢招搖過市,暗地裡,賭場還是那麼熱鬧。這是一個不可能禁止的行業,就像男人有錢要逛夜店,女人有錢要逛商場一樣。
現在,子明遇到前所未有的困難,他要拿到自己的房子,自己還有八萬定金押著,銀行還欠著一大筆。他想到花子虛,希望他能把他帶上,他要求不高,能在賭桌上贏一點,再想辦法東拉西扯借一點,獎金回來再還上。他覺得命運應該會眷顧著自己,自己一路走來不都受到眷顧嗎?小雅一切都準備好了,她不應該受到打擊,自己一個人承受就好了,況且這也不會長久。於是,子明給花子虛打了電話。
“子明,不是我說,我要說些什麼又怕你覺得我這人怎麼樣,畢竟你們都是國家工作人員,我是比較尊重的。如果要說三五十萬的,畢竟賭場如戰場,在上面的任他誰也不是豬兒狗兒。畢竟需要本錢,賭錢也像做生意錢多利大,各自也要考慮各自的承受。但若是你說的十萬八萬,運氣好一點一晚上贏的都不止這點。這事不光要有技術,還要有膽量。只要你對自己有信心。那賭桌上的錢哪能叫錢。”一席話把子明說得心癢癢的,他只希望能快點進入賭場,自己不知道哪裡可賭錢,賭大錢。況且,他不想在本縣賭,讓別人知道可不好。他找花子虛的目的,就是讓他把自己帶進場。
“就我給你說的這樣,我要準備多少錢才可以進場。”
“俗話說,多帶運氣少帶錢。你就準備個萬兒八千,沒的話我這兒給你。即使開局不順,也可以在現場為老闆借,不熟悉他肯定不會借,但我只要吱一聲,老闆利息都不會算你。”
子明不想麻煩花子虛,他並不想和他有任何的經濟往來,對於這些人還是劃清界限為好。他東拉西扯準備兩萬元錢跟著花子虛進了賭場。
在大興一家地下賭場,門店上是休閒茶館,位於地下一層。茶桌上隨時都是冷冷清清。出入這裡的人都是經過熟人介紹方可進入,門前有兩個看守,發現可疑情況其中一人就會很快到店裡通報。賭博的人就會及時從後室出來裝成喝茶人的模樣,負責賭場的人就會一個個變成茶室服務員,為這些賭徒端茶送水。去檢查的人,要麼是工商,要麼是警察,進去轉一圈沒發現什麼大情況就都走了。他們工作只是生活,並不想招惹什麼是非。所以,在裡面賭錢,大多時候是安全的。賭錢老闆也會保障賭錢人的資金安全,只要付足夠的路費,會把你安全送到你指定的位置。這個路費也都是按照市場的價格,不存在趁火打劫的情況。
大興離正齊縣城約五十公里,是市政府所在地。比起正齊,大興自然要熱鬧得多,城市的煙火也比正齊要旺盛,通宵達旦都有行人在街上游蕩。由於政府的禁止,賭博業的開辦成本相對要高,風險相應加大,賭博的點相對減少。但是賭博的人是不會減少的,這是一個永遠都興旺的行業。所以,地下賭場的生意總是非常火爆。
時間正值晚上八點,花子虛帶著王子明,進入這家地下茶館。
“花老闆好長時間沒來,到哪兒發財去了?”茶莊老闆趙貴嬉皮笑臉對著花子虛說。
“發什麼財呢!這段時間沒空,對了,給介紹一個客人,下次來客氣點,想來見識見識!”
“花老闆帶來的人我茶莊一定客氣,茶莊都靠著你們介紹呢!——小秋,給兩位老闆倒杯茶,用上好的青花茶。”
趙貴五十歲左右年紀,一看就是老江湖。“這位老闆,到咱們這兒儘管放心,全憑本事,我這兒從搞不坑蒙拐騙的事,贏也男子漢,輸也男子漢。手頭來不及時儘管說一聲,新人我一般比較照顧,往後還望經常光顧。”趙貴對著王子明笑著道。
“好了,不說了,時間就是金錢,我趕著帶朋友入座。”
在讀大學的時候,子明也賭過錢,還贏過不少生活費。工作時,有時幾個同事聚在一起,也常會打點麻將。王子明並不擅長打麻將,那玩意兒耗時、燒腦,坐得腰痠背疼。他老愛輸,後來打麻將他只看不上。幾個朋友打麻將快臨了的時候,喜歡搞上一場“炸金花”。王子明喜歡這個,爽快,放多放少由自己控制,感覺不好可以不跟,自己完全可以掌握節奏。在炸金花上他是贏多輸少。同事間的賭注並不大,也就幾百元錢輸贏——在這裡,才是真正叫賭錢。
毫無疑問,王子明選擇堵“金花”。
在這地下茶莊,堵什麼的都有,都在包間坐著,外人根本無法看到。花子虛帶著子明進入一個包間。子明看到包間裡坐著五個人,最刺眼的,是桌上一堆百元大鈔。
“幾個老闆,一個兄弟想參與,能加不。”
“只要送錢來都歡迎,有什麼不能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