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後,站在風中的顧可學才捋著鬍鬚望著寧玦問道:“敢問僉憲,無錫鞭法,何時推行?”
只是顧可學沒有料到,寧玦卻是面帶笑意的看著自己。
“隨時可以。”
還沒等顧可學想明白寧玦話中的意思。
寧玦已然自懷中掏出了官印放在了顧可學手中。
“下官的官印。”
顧可學的臉色一變,蹙眉道:“克終什麼意思?”
“江南水深,寧某一介外人,如何置喙?”
“出了事,寧某擔著,無錫的縉紳,他鄒望若是記恨,也只會記恨寧某。”
“報仇的機會就在宗伯面前放著。”
“宗伯可願讓寧某坐享其成?”
顧可學傻了。
本來是想拉寧玦下水。
這怎麼成了他寧玦拉自己下水了?!
不待顧可學開口,身後那顧家太夫人的斥責聲已是驟然響起。
“孽障!還不趕緊跪下!這是咱顧家的恩人!”
“你爹,你爺爺,你太爺爺都在天上看著你呢!你也想讓我也去天上看你嗎?!”
聽著顧家太夫人的罵聲,寧玦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
沒辦法。
跟那老狐狸們待時間久了。
總不能什麼都不學。
這老太太聽說能報仇,哪裡還顧得上這麼許多。
顧可學混跡官場這麼多年,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交出來官印主動扛雷的,但直覺告訴他這坑下面絕對還有別的坑。
但是這個條件他實在是拒絕不了。
全城的人都看著鄒望騎在顧家脖子上隨地大小便了。
如若鄒望不被懲治,將來顧氏還怎麼在無錫立足。
“我幹了!”
顧可學面色一沉,盯著寧玦高聲道:“我去幫著朝廷厘無錫的田!”
上一次顧可學真心為朝廷辦事,還是在正德年間。
任浙江參議時,因得罪浙中大族,硬是被閒置了二十餘年。
直到嚴嵩入閣之後,顧可學這才靠著一部《醫方選要》得寵於嘉靖重新入朝。
語罷,顧可學驟然轉身,朝著自家祖宅的遺址跪下磕頭道:“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孫可學,這便給顧家報仇去了!”
而後顧可學起身後便令周圍左右後退數步,跑進自己老孃的窩棚裡,翻騰半晌,這便從窩棚裡掏出來一份糙到不能再糙的地圖。
“克終,這是我顧家祖宗留下的地圖。”
寧玦看著這地圖沉默了半晌。
就是一張陳年的宣紙上面幾條河,幾條線,而後有些奇奇怪怪的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