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嵩焉能不知道陶師賢是怎麼想的。
嘉靖一手掐住了通州,一手用周尚文握住了京師精銳。
現如今方才初戰告捷,陶師賢便已然準備好了下一步棋。
“嚴閣老,該說的晚輩都已然說了,五日之後,李同會在白羊口,潑天的功勞,千秋的清名,就在您的眼前。”
“是保嚴兄,還是福澤子孫,您可得想清楚啊!”
徐階看了一眼嚴嵩,而後便鄭重起身。
“嚴閣老,昔日若是下官有什麼做的不對的地方,下官先在這裡給您賠禮了。”
說罷,徐階便兀自起身,朝著嚴嵩作揖再拜。
“茲事體大,還望嚴閣老以大局為重。”
“二位請回吧。”
陶師賢跟徐階的條件很誘人。
一場內閣亟需的大勝,一個嚴嵩最需要的清名。
李福達案本應當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妖人謀逆案。
只是後來有人舉報,太原衛指揮使張寅便是李福達改名換姓頂替的,而這個張寅的軍職是捐輸糧秣得來的,當初議定授官的責任人便是武定侯郭勳。
當時正是嘉靖準備為生父上尊號的關鍵時刻,郭勳又是少數站在嘉靖這邊的大臣。
一時間二十餘名科道言官一齊彈劾郭勳,郭勳也很快將桂萼、張孚敬等人拉下場,直到嘉靖最終下場,直接從源頭下手,咬死了張寅是張寅,李福達是李福達,之前的舉報壓根就是誣告,徹底將李福達案敲定。
涉案諸官皆以誣告反坐論罪,效法洪武四大案,刊印《欽明大獄錄》一千餘部散發天下各州府衙,一舉滌盪朝堂,天下官吏彷彿一夜之間想起了被太祖高皇帝支配的恐懼,至此大禮議宣告結束。
陶師賢的意思很明確。
這李同就是李福達的後人,他說誰是他爺爺,誰就是他爺爺。
若是此人真的落到陶師賢手裡,咬死了張寅就是他爺爺,那桂萼、張孚敬也就都成了奸佞賊子了。
大明的新法,決不能出自兩個佞臣之手,這也是為什麼直到隆萬時期此案所有當事人明明均已作古,這個案子依舊跟攤餅一樣翻來翻去的原因。
在嚴嵩的眼前,好似有一杆稱。
一邊放著嚴世蕃,另一邊則是自己跟嚴家。
離開嚴家之後的馬車上,徐階眉頭緊蹙。
“齊之,你既知李同動向,為何不早報?”
當年徐階因此案牽連被貶外放十餘年,更是從嘉靖那裡混了一個“徐階小人,永不敘用”八個字。
之所以嘉靖稱徐階是小人,便是因為當初身為翰林的徐階在此案中背刺了張孚敬一刀,險些將張孚敬拉下馬。
“徐部堂,我是知道李同動向,但不代表他能聽我的話乖乖回來受縛啊,我也只是跟他有些生意上的往來,才得知過些時日他會出現在白羊口。”
見陶師賢這麼說,徐階也便沒了二話,畢竟陶師賢說的也是實話。
待送下徐階之後,陶家的管家才湊上來輕聲道:“老爺,咱們要不要把草原上那條線給斷了?”
“斷甚?他李同又不知道是與我做的買賣,再說了這人還有點用。”
“有用?”
管家疑惑的蹙起眉,陶師賢嘖舌道:“咱們這邊沒用了,他不還想用咱嗎?周彥章的兵馬已然拱上去了,韃子也該動動了。”
聽到這裡,管家才稍稍回過神來。
“老爺高明啊,周尚文敗了,朝廷就沒工夫管咱們了。”
“周尚文若是勝了,擒了李同回來,也夠君父忙活的,高,實在是高啊!”
這管家的馬屁拍的陶師賢很是舒服。
“老爺我豈能跟那些莽夫一般?辦差去吧,最好還是能讓他周彥章一敗塗地啊。”
“喏。”